第四章 空白的時間(第4/7頁)

“我……”,我不知所措,歪著腦袋,“這裏是……”

“是病房。”

“你是……你們是誰?”

“他們是主治醫生和護士。我叫浦登玄兒。已經對你說了好幾遍。你還是什麽都不知道嗎?你叫什麽?”

“我叫……”

——我?

“我叫……”

我坐起來,覺得腦子隱隱作痛,身上倒不怎麽疼。

——我到底是誰?

我在心中不斷重復著這個令人著急的問題。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和這些人說話?

這是星期二——4月22日早晨的事情。

在我的記憶中,這是自己和浦登玄兒的初次相遇,但浦登玄兒卻不這麽認為,他說我們的初次相遇是在兩天前。

我是20日下午離開原古河男爵的宅邸的,之後的事情,我就完全回憶不起來了。不僅如此,當在病房裏與玄兒“初次相遇”時,我連20日之前的事情也完全忘卻了——包括自己的姓名和出身。

後來從玄兒的口中,我得知了一些“事實”。

星期天晚上7點半左右,我在小石川植物園附近。這個植物園位於古河男爵宅邸的南邊,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我不知道自己在雨天是步行,還是坐車去的。我為何不回千代木,而要去那裏?其中肯定有原因,但我不知道。可能僅僅是去散心,也可能是路過那裏,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迷路了。可以設想出許多可能。

總之,當時,我就在那裏,獨自走在太陽下山後的昏暗小道上。

玄兒就是在那裏和我相遇的。

當時,天空下著蒙蒙細雨,玄兒騎著自行車,辦完事,正準備回去。路上的街燈稀稀拉拉,我撐著黑色的雨傘,走在小路中央。

據玄兒講——他在我後面,當時我肩上背著包,夾著素描本。

後來,一輛黑色的雷諾轎車飛馳而至,全然不顧路上的大水坑,從我身邊駛過。我趕忙跳起來,躲避飛濺而起的汙水,但倒黴的是,我正好堵住了玄兒的去路。

“我來不及刹車或躲開。應該怪我沒有注意前方情況。”聽他口氣。像是在開玩笑,但他的表情卻頗為嚴肅,“最後,我們就撞個正著……你被撞得飛起來,傘和素描本都被拋出去,一頭栽到路邊的小溝裏。你不記得了?”

我完全不記得,只覺得頭刺痛,像是事故引起的後遺症。

玄兒趕緊扶我起來,但我本人卻毫無反應。我趴在那裏,頭栽在路邊的小溝中,不管他怎麽喊,我一動不動。看上去我被撞倒的時候,頭部受到猛烈沖擊。

玄兒當場就采取了力所能及的搶救措施,但他仍然意識到那還不夠。雖然我沒有明顯的外傷,沒有出血,頭部和面部也沒有變形,但喪失意識本身就很危急。

他喊來救護車,把我送到相關醫院。所謂相關醫院,有兩層含義,一來是能及時搶救患者的醫院,二來是玄兒父親掌權的“鳳凰會”旗下的醫院。

被送入醫院後,我得到了及時的檢查和治療。

據說剛開始,我只是恢復了意識,但我根本就不記得醫生和玄兒曾說過的話,雖然我的意識恢復了,但思考力和認知能力還不行。

經過檢查,醫生確認我的頭蓋骨和大腦上沒有損傷,其他部位也只是點擦傷,沒有大礙。由此看來,頭部的撞擊和事故本身讓我暫時喪失了記憶。

“交通事故中,經常有人會喪失事故前後一段時間的記憶,這並不稀奇。”主治醫生如此解釋,“但你現在幾乎完全想不起來自己過去的事情,這倒是比較少見。”

玄兒把我的索描本、包等都拿到醫院來,但就算看到那些東西,我還是想不起來自己是誰,更為糟糕的是——隨身物品中,找不到能證明我身份的東西。

傘不用說了,素描本、包以及衣服上都沒有寫著我的名字。我們還查了包內的文具、地圖、錢包、手帕等,還是白費力氣。當時,我一般不隨身帶著學生證和通訊錄。

“你是暫時性失憶。而且不屬於器質性問題,只是精神性問題。”主治醫生的見解很樂觀,“你沒必要太煩惱。很快就會想起所有的事情。不要著急,好好休養。”

他雖然這麽說,但我不知道自己是誰,應該回何處,醫生告訴我已經沒必要再繼續住院治療和檢查了,可以早點出院。這本來是讓人高興的事情,但我不知道出院後,該去何處。當我困惑的時候,玄兒伸出了援助之手。

“去我家吧。”他這麽說,倒也合情合理,“我比較大,多住一兩個人沒問題。再說是我撞的你,應該負責任。”

就這樣,出院後的一段時間裏,我就暫住在玄兒位於東京白山的住所裏。

最多也就是五個月前的事情,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那些都發生在很久以前。每次當我回想時,總覺得從那天,在那個病房中和玄兒“初次相遇”後,自己一直生活在和以往現實相隔的虛幻世界。現在我來到位於熊本縣深山老林中的這座黑暗館,也是“那個”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