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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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裏,腮幫突出的長臉播音員在報告新聞。

我深深地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無意中看著它。

“從去年夏天起,在京都市連續發生殺害兒童事件,11日早晨又發現加藤睦彥(七歲)被扼殺的屍體,這是第四起了,警方今天重新提出了一連串事件的犯人是同一人物這一見解。

這是在調查了留在睦彥的遺體脖子上的犯人的指紋後確認的。

……KUN!

1月16日星期六,晚上9點前。

……KUN!

電視的旁邊——面向前院的窗外漆黑一團。傍晚從來夢回來時,在刮著大風的同時下著相當大的雪。各家的屋頂上、路邊、院子的地面上已經被幾厘米厚的雪覆蓋了。

新聞報告完了,電影劇場開始了。也不是特別想看的節目,但我只是稍稍弄低了一點音量,然後不由得就那樣繼續望著畫面。

其後又過了幾分鐘——是9點15分左右吧——

吱、吱……

傳來了地板的響聲。是有人沿著外面的走廊走過來的聲音。辻井曾經發過牢騷,二樓的走廊上的腳步聲確實很響。從腳步聲來看,好像不是水尻夫人。她走路的聲音更吵人。這就是說,是辻井打工回來了?

這邊的走廊和裏頭[2-C]房間之間的門本來一直關閉著,但上月辻井搬到那邊的房間以後就經常開著。這也是因為辻井房間裏沒有電話,而是將大廳裏的電話用來傳呼他。因為打工單位給他打電話來的時候,出去接的人(一般是水尻夫人)必須去喊他,這時,如果二樓走廊上的門關閉著就很麻煩,得特意從外面繞過去。

腳步聲慢慢地從房間前面通過,不久,推門的吱嘎聲和緊接著啪地門被關上的聲音劃破了夜的寧靜——好像就是辻井回來了。

在走廊一側的墻邊,煤油爐在燃燒著,傍晚回到這兒後就一直點著,所以屋子很暖和。

頭隱隱作痛。這麽說來,點燃爐子後還一次也沒有換過空氣。我站起身來走向窗邊。刮著的風依然很大,但在外面的黑暗中飛舞著的白雪已經沒有了。開窗的一瞬間,風從縫隙裏猛地刮進屋裏。冷得驚人,我受不了,立即關了窗,合攏了披著的對襟毛線衣的衣襟。

稍猶豫了一下後,決定將通向走廊的門打開一會兒。腿有點不好使喚,腦袋不光是痛,總好像暈乎乎的,好像空氣臟得厲害。

門不僅有把手上的鎖鎖著,而且從裏側掛著搭扣。是我自己為了安全安裝的,但不知為什麽,此時對打開這扇門進行換氣卻沒有多少抵觸。

抑或是門的開合不靈了,不去管它的話,門在向外側開至90度的狀態就停住了,剛好堵塞與門差不多寬度的走廊。寒冷的——但沒有外面那般寒冷的空氣嗖地進入屋裏,我一面搖著沉重的頭,一面慢吞吞地回到沙發上。

吵人的腳步聲吧嗒吧嗒地沿走廊過來。望著開在那裏不管的電視機發呆的我,突然神志清醒過來,回頭看了一下背後。

“哎呀。”剛響起熟悉的聲音,朝走廊一側開著的門吱嘎一聲動了一下。

“怎麽啦?少爺。開著門,不冷嗎?”

原來是水尻夫人。我從沙發上擡了擡屁股,答道:“啊,是在通風換氣。”我將手貼在額上,發覺額上滲著一點汗,“有什麽事嗎?”

“不是的,是叫辻井聽電話。”

“啊,是這樣。”

夫人鞠了一躬,隨即用顯得很忙碌的腳步跑到走廊裏頭去了。門嘎的一聲又回到原來的狀態。

一看表,已經是晚上9點50分。樓下電話的受理時間暫且被定為至晚上10點。

頭痛已經消失。空氣清新了好是好,但屋子完全變冷了。我從沙發上站起來想去關門。

“辻井。”從左手——[2-C]方向傳來了水尻夫人的聲音,“辻井,您的電話。辻井。”敲門的聲音漸漸變大,“您在屋嗎?辻井——奇怪呀。”

“他不在嗎?”我覺得奇怪,從門那裏喊道。哪會呢,他不是三四十分鐘前剛回到屋子裏的嗎?

“沒有回答呀。”夫人歪著頭折回到這邊來,“9點多的時候還在樓下見過呢。”

“那以後我也聽到他通過這屋子前面的聲音呢。會不會又出去了呢?”

“是啊,可是——”她忐忑不安、面帶愁容地說道,“從裏面聽得到水聲呀。”

“不會是在洗澡什麽的吧?”

“可是,怎麽喊都沒有回答呀。”

“門呢?鎖著嗎?”

“嗯——”夫人回頭看了一眼走廊裏頭,“會不會是發生什麽事故了?”

“事故?”

“會不會在浴室……”大概是因為去年剛發生那樣的火災吧,一說出這樣的話,水尻夫人的神色越來越不安了,“我從樓下取備用的鑰匙來,進去看看。”

我對隨即邁出腿去的她說道:“備用的鑰匙我也保管著一把。”說著回過頭去看了一下屋裏。作為這座公寓的所有者,我的手頭也有各扇門的備用鑰匙,“等一下,我這就……”小跑著來到書桌前,取出了放在那抽屜裏面的一串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