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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入11月,京都城突然冷了起來,仿佛越過晚秋一下子進入了冬天似的。

特別是早晚氣溫驟然下降,正因為是古老的日本建築,所以更感到厲害。從山上刮下來的風變得又強又冷,較之熱來更是怕冷的母親和我都做好準備在這座城市迎來第一個冬天。

11月10日,星期二。

依然在傍晚去來夢,但自那以後沒有見架場。幾次取出他給的名片,想打電話跟他說他來家的那天晚上發生的新的事件,但結果卻未主動與他聯系。

我怕電話這東西。

看不到對方的臉,只用聲音說話這一行為本身從很早以前起我就感到棘手,而且我怕不管你在幹什麽,也不管你是一副什麽樣的姿勢而突然響起的那鈴聲,加上架場給的名片上只寫著K大學的總機電話號碼,必須通過交換台轉接,在我這樣的人看來,這實在是一種苦行。

也考慮跟來夢的老板說,請他轉告架場我想跟他聯系,但無意之中也未能這樣做。

下午6點——

回家一看,母親的屋子裏好像有人來了。從隔扇那頭傳來了她的聲音和應和她的低沉的男人的聲音。

“回來了。”

好像察覺了我回到了家裏,母親招呼說。接著,傳來了男子的聲音:“是少爺嗎?”

心想是水尻老人,但總覺得音色不同。

“是哪位來了?”我邊說邊從正門口跨上左邊小屋子,朝母親的房間走去,“可以進嗎?”

“請進。”母親答道。

一打開隔扇,趴在被子上的她的身子便映入眼簾,而且那是一副脫了和服只穿著一件汗衫的裝束,所以我一瞬間頓感狼狽不堪。

“打攪了。”男子說。穿著醫生一樣的白衣,端坐在母親身旁的那名男子是按摩師木津川伸造。

那麽說來,母親不知什麽時候倒是發過牢騷,說最近周身酸痛得要命,還說要請木津川來一次,請他按摩按摩。

“唉呀,對不起……”

“硬是請來的。”母親邊支起身子邊說道。在她背後,早早地從儲藏室拉出來的煤油爐燒得紅紅的,“不愧是專職的按摩師啊,真了不起!”

“說是相當酸痛。”木津川將墨鏡朝向母親,說道,“改日什麽時候叫我都行呀。”

“暖呀,今天就不按摩了?”

“啊,今晚倒是休息,可你還要給少爺做飯吧?”

“啊,不。”我一邊從只穿著一件汗衫的妖艷的母親身上移開視線,一邊說道,“吃飯還不急。”

“那請你再按摩一會兒,木津川。”說著,母親又趴到了被子上,但立即又支起身子,朝我看了一眼,說道,“對了對了,想一。”

“什麽事?”

“來了一封寫給你信。放在起居室的桌子上。”

“信?”

“嗯。總覺得那字挺不工整的,是誰呢?”

自從發生那起玻璃碎片事件以來,不知不覺間我改掉了自己瞧信箱的習慣。可是,母親說“是誰呢”這話,是那信上沒有寫著寄信人的名字嗎?

母親一躺下來,木津川立即將雙手伸到她白皙的肩上——以一種用眼睛捕捉到了她的動向一般的速度和準確性。

我原樣關上隔扇,突然一個疑念掠過我的腦海:(或許其實他的眼睛是看得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