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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0日,星期二的晚上,母親把綠影莊的房客叫到正房,圍在一起吃雞肉火鍋。

母親的邀請,不用說是倉谷,也出乎意料地受到了辻井的歡迎,但木津川好像謝絕了,說:“感激您的關懷,可是……”

母親說:從他的口氣看,較之身體上的障礙來,可能是介意自己和其他兩人年齡上的差距。

“好不容易湊在一起,所以……”聽母親說,也跟水尻夫婦打了招呼,但很不湊巧,道吉老人因感冒而臥床不起,但好幫助人的阿柞太太好像幫母親采購和準備了食物。

結果只是四人的聚餐,盡管如此,餐桌上比起平常來熱鬧了許多。

起初還老老實實的倉谷和辻井隨著酒勁兒上來,漸漸健談起來,充分暴露了各自的個性。陪他們說話的幾乎都是母親,我光是默默地聽著。

“所以呀,做研究生也真是不易呀!糊塗教授又多,盡管如此,當面又不能管他們叫糊塗蟲吧?”像少年一樣兩頰緋紅的倉谷,不住地發著牢騷,但他的表情裏沒有多少不自然的。

“可是,你早晚也會當上K大的先生吧。”

母親說,但倉谷邊撓著頭,邊說道:“那不知道是幾年後的事呀,上面還到處都是博士。老家的父母起初聽到我進大學研究院高興得不得了,但最近也似乎終於理解了實情,可能在想:普普通通找個工作就好了!”

“不過呀,要我說,你還是有個好身份呀。”

辻井蒼白的臉也變紅了,但我總覺得這話裏有刺。他一面不停地用舌頭舔濕嘴唇,一面吊起眼角諷刺似的說:“至少也相當於舊帝國大學的博士生呀!跟我不一樣,從長遠目光看,你真是前途無量呀……”

“哪裏的話。你辻井20多歲就獲得新人獎,登上了文壇,不也挺厲害的嗎?當個小說家,可是向往已久啊!我可毫無那種才能。”

“哼!”辻井像是在說“真可笑!”似的哼了一下鼻子,“就是登上了文壇,不暢銷的話還是糊不了口呀!順便說一下,暢銷不暢銷,這實在是含糊不清的事,完全不能說優秀的作品就暢銷。”辻井想說“自己就是這樣的例子”的心情一清二楚,“不過,我還是很向往啊!”

“叫你向往,真不敢當呀……”

“執筆還是在晚上吧?”

“各個時間都有,還要打工嘛——盡管是這樣,你的吉他的聲音可是傷透了我腦筋,哎,換了房間後稍好些,可近鄰的孩子還是那樣吵鬧呀。”

“唉呀,那我的三弦的聲音說不準也打攪你了吧?”母親說。

辻井露出苦澀的表情:“不,哪裏的話……”

“對了對了,倉谷你呢?”母親突然轉移目光,“前些時候你說逃走的那老鼠逮住了嗎?”

“啊,結果它……”倉谷不好意思似的將目光轉向我,“當時實在對不起。”

“不,沒有關系。”

“結果沒逮住嗎?”

“是的。那家夥可敏捷呢。”

“說不準呆在家裏的什麽地方吧。”母親並沒有露出討厭的樣子,說道,“過些時候,倉鼠和家鼠的雜種就會在家裏竄來竄去了……”

格格地笑著的她,脖頸發著燒,呈現出粉紅色。從很早以前起,她就喜歡喝酒。池尾父親健在的時候,每天晚上兩人都對飲,現在也沒有變,臨睡前總要喝些清酒或是啤酒。偶爾陪著她,但我基本上屬於不太會喝酒的那類人。

盡管如此,這兩天聽人所勸,我喝得較多。要說在不算十分愜意的醉意之中聽到的對話,印象特別深刻的是——

“喂,那個殺害孩子的案子,犯人已經逮住了吧?”倉谷說了起來,“第一起案子是那塊兒的水渠吧,第二起案子是法然院,報紙上寫著是同一犯人所為,可現在怎麽樣了呢?”

“沒有聽說逮住了。”母親說著,彈了彈煙灰,一喝酒,她也抽一點煙,“真是一起令人討厭的事件!究竟為什麽要殺害無辜的孩子呢?”

“好像是變態者作的案——”倉谷朝辻井看了一眼,“辻井你怎麽想的?犯人是什麽樣的家夥呢?要是就這樣不管的話,你認為會發生第三起案件嗎?”

“嗯。這個麽……”辻井生硬地說道,一口喝幹了小瓷酒杯裏的酒,“我對那種案子沒有興趣,眼下考慮殺人事件,僅在自己的小說中就已經忙不過來了。”

“啊?那現在寫的是推理小說麽?”

“算是吧。”

“你這麽一說,”我插嘴說,“你倒是說過要寫以這個家為舞台的故事,是那個嗎?”

“哇!是以這個家為舞台嗎?”

“是‘偶人館的血案’吧?”我一說,辻井立即掃了興似的縮了縮脖子,說道:“記得挺清楚的麽。”

“到這兒來的第一天聽到的,印象挺深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