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詛咒(第4/8頁)

突然,謝望安眼前一亮,數十丈外,幾棵半禿油松下,逃竄的青羊王正前肢半蹲,臀部抵著樹幹自由自在地摩擦享受,全然沒有察覺到謝望安的出現。青羊王毛色棕裏偏紅,與油松樹幹顏色相若,要不是謝望安眼睛銳利,根本不可能被發現。謝望安心裏暗罵,你這畜生讓我好找。他往後退了幾步,躥進對面的一棵灌樹下,那棵樹的樹葉茂密粗大,可以遮住謝望安的全身。然而,青羊王專注於在油松樹幹上撓癢,絲毫沒有發覺危險的靠近,它低著頭,臀部撅起,來回擦動,神色享受至極。謝望安把獵槍裝上鉛彈,槍管擡起來,瞄準了青羊王的腦袋。謝望安深呼吸,緩緩壓制著自己激動的心情,這一次再失手,恐怕這輩子他再也沒機會獵到青羊王了。

盡管二十多年的打獵生涯中,謝望安在這樣的距離裏,從未失手,可是他托槍杆的手還是有些抖。

“不對——”謝望安的腦中突然一震。

他發現青羊王是臀部慢慢地繞著油松樹幹挪動的,它的臀部與樹幹接觸的一直都是同一個位置,那塊地方淡淡的黏著一層油脂。

“它不是在撓癢,它是在沾油松的松花粉。”

“這麽說,青羊王受傷了?它在往傷口上塗抹松花粉止血?可是剛才它奔跑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它身上有傷啊。”

“難道它是在逃跑的時候被擊傷的?或者它遇到了另外一撥獵人?”謝望安腦中飛速思考,眼睛警惕地朝四周張望,心中也漸漸躁動不安起來。青羊王是傳說中的羊王,賀蘭山的任何一個獵人都知道,平生能打到一只羊王,就等於撿到了無價之寶,一只羊角就可以養活幾代人。謝望安暗道:既然有另外一夥人獵殺青羊王,這次能順利獵到青羊王的難度又增加了一層,萬一鬧僵,在這大山裏,殺人滅口也是正常的事情。

謝望安本來是和村裏其他幾個獵人一起組隊進山的,在進山口處,發現天氣不對,其他幾人就要求返回,等開春再進山。謝望安不肯,他家裏早已揭不開鍋,還指望這次能打點大家夥回去過個好年呢。和大家意見不合,最後謝望安一人孤身上山,沿路沒有打到大東西,他就一路走到深山裏。

謝望安仔細查看了四周環境,確信這一帶沒有其他人跡出沒,終於狠下心,先下手為強,弄死青羊王就藏起來。先下山去,等開春了再找村裏壯漢一起把青羊王擡回去。

槍管瞄準,下壓,視線準確地對準青羊王的腦袋,扳機扣下,鉛彈帶著零星火光激射而出。青羊王應聲而倒,身體趴在地上抖了幾下,不再動彈。謝望安盯著它的腦袋,青羊王的半邊臉側過來,那臉上暴露著詭異的表情,就像是村婦送葬時的悲哭,說不出的難看醜陋,讓人看了心裏壓抑得難受。

謝望安顧不上這些,他的心裏只有狂喜,傳說中價值連城的青羊王死在他的手裏了。放下尚冒著青煙的獵槍,謝望安從樹葉下鉆出,三把鋒利長矛突然從兩側探過來,架在他的脖子上。

左右兩側,圍了十幾個衣著原始的土著人,頭上插野雞尾花翎,臉上塗滿血一樣的汁液,上半身文著祭奠天神的文身,腰部系獸皮裙子。

謝望安直呼倒黴,他在賀蘭山裏打獵二十多年一直平安無事,可最後還是遇到了他們。這夥土著人常年居住在深山裏,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具體位置,甚至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正面目,因為見過的人都死了。

賀蘭山土著人常年生活在深山中,只有深入賀蘭山腹地的獵戶才有可能撞見他們。他們神出鬼沒,有許多神秘的巫術,尋常人見了從來沒有脫身的,獵人都叫他們山鬼。苗寨附近的一個莊子幾十年前有個老獵人躲在樹縫裏瞅過他們幾眼,那老獵人等他們離開大半天之後,才乘夜跑出賀蘭山。回到家腿就摔斷了,不到幾天就一命嗚呼了。老獵人是他爺爺的好友,小時候一起放牛打架長大的,當年老獵人重病,謝望安他爺爺還帶小謝望安去看過,老獵人當時對土鬼的描述令謝望安記憶深刻。

他們看望老獵人當晚,老獵人就去世了。據說死的時候極慘,身上化膿,下葬沒過幾天,有鄰村人半夜路過墳地,老獵人詐了屍,過路人被活活勒死在鬼梧桐上,第二天人們發現他屍體的時候,他身上一股腐臭味,跟老獵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那件事情流傳很廣,豐登一帶人見人說,一到晚上大家都閉門不出,也不開燈,大半年都沒人敢上山打獵。

後來據說老獵人的兒子媳婦都死了,死的原因有很多種說法,當時人們都傳言一定是老獵人被土鬼下了咒。咒他不得好死,死後全家不得安寧。

謝望安背後生冷風,土鬼一夥也不做聲,冷冷地盯著他,三把長矛,冰冷地架在謝望安脖子上,謝望安顫抖著舉起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