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詛咒(第2/8頁)

那段時間,幾乎是整個豐登都在議論賀蘭山腳下苗寨的慘案,鄉裏傳言,神乎其神。人人都是談苗寨色變,整個寨子也變得陰氣沉沉,出的人多,進的人少,不出半個月寨子裏的人就搬出去了一大半。

那時正是文化大革命時期,反封建反迷信反得厲害,派出所的民警查來查去,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賀蘭山是古西夏王朝盤踞之地,這裏古老民族部落非常多,而且各部落民族之間都有自己的信仰,崇尚鬼神,還有相當神秘的巫術。賀蘭山腳的苗寨就是擅長使用秘術,下蠱的本事在族裏傳了上千年,神乎其技。當地的民警都有一定的工作經驗,在賀蘭山周邊開展工作非常困難,那裏經常會發生一些現代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而且政府民族政策非常嚴格,一旦深入調查下去,勢必會觸及少數民族的信仰,容易出亂子。而且法醫檢查了屍體之後就直搖頭,向領導匯報說這案子沒法查了,這屍體太奇怪了。好好的沒傷沒病理學問題就這麽死了,太蹊蹺了。當地政府也覺得這事兒沒辦法向上級匯報,就壓了下來。

半個月後,謝望安從鄉衛生院回寨子,整個人癡癡呆呆的,見誰都不認識,走兩步就哼一聲“穆寨——穆寨——”

謝望安出院的當晚,就一把火燒了自己的土磚房,房子裏的一切都化為灰燼。他自己就此流離失所,經常繞著寨子走,有時候不小心就從山口繞進了山區,十天半個月才出來。他一個人瘋瘋癲癲,沒有任何生活來源,但是每次進山口,他都能四肢健全地回到寨子。寨子裏的人瞧謝望安處處透著邪乎,他好像一直在尋找什麽東西,但是總也找不到,看他也不打獵謀生計,卻從來不知道饑餓,總在賀蘭山口的邊緣晃蕩,非常蹊蹺。

謝望安放火燒掉自家房子的那天晚上,寨子裏跟謝宅毗鄰的幾家都著了火,火勢蔓延燒了苗寨的一大片的房子。在漫天大火濃煙中,賀蘭山區發生了強烈的地震,部分山體結構都震變了形,寨子口對面原來有一座大山,地震的時候那巍峨的山峰一下子滑動了五百米,以摧枯拉朽的勢頭沖到了寨子口。寨子裏的人當時差點就全嚇瘋了,只聽到四周包圍的山群都在轟隆隆地作響,也不知道什麽東西垮了,集在寨子中央的小樹林裏抽著巨大的黑影蓋了過來。寨子口遙遙在望的山峰突然就垮了下去,相當嚇人。

地震之後,寨子裏僅剩的一部分人又搬出去了大半。那件事情之後,那些搬出去的苗寨寨民常常天沒有黑就關門睡覺,寨子裏沒有半個人。只有謝望安半夜還在寨子裏晃蕩,一邊從一戶一戶的人家窗前走過,一邊唱著沒人能聽懂的歌謠,聲音蒼涼絕望,聽得人心裏發毛。

就這麽過了幾個月,寨子裏的人實在沒法忍受謝望安,就把他趕了出來。謝望安在寨口依山靠壁搭了一座土坯房,住了下來,一住就是二十年,鮮有與寨裏人來往,被稱為寨子的禁忌,也沒人願意重提二十年前的慘劇。恐懼就像烙刻在靈魂裏的陰影,越來越大。二十年來,活下來的幾十個村民瘋了的就有大半,還有一些死於莫名其妙的疾病,而謝望安卻意外地恢復了神志。

袁森皺緊眉頭,道:“二十年前的慘案與穆寨有關?”

謝望安嘆了口氣,緩緩說:“二十年前,我就是穆寨村民眼中的瘟疫,他們不知道穆寨,可是他們聽到穆寨就想到我,就想到那夜慘死的人。他們知道我惹了青羊王,是我帶來了災難。”

“青羊王?”袁森心裏一動。

謝望安臉上肌肉一陣抽動,痛苦地回憶道:“青羊王,它是賀蘭山裏的神。是我該死,一時貪財心切,才種下禍根,白白葬送了這麽多人的性命。”

袁森一聽青羊王,立刻就想到連接整件神秘事情的獨目青羊,這兩者之前是不是有什麽聯系?青羊出現的地方,都會帶來災難性的厄運,據測字老頭兒所說,獨目青羊是獨目獸族的祭祀神獸。如果僅僅只是信仰的力量,很難解釋這一切。獨目青羊到底是什麽,測字老頭兒沒有說清楚,袁森也覺得它的背後一定還有秘密,等待被挖掘。

袁森小心翼翼地問道:“老爺子,你說的那只青羊王,是不是只有一只眼睛?”

謝望安對袁森的疑問非常驚異,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情緒又開始躁動,他抓住袁森的手,眼睛定在袁森的臉上不動,他一句又一句地說:“你怎麽知道它只有一只眼睛?你怎麽知道?賀蘭鷂子獨角獸,都是不能碰的東西,我十歲那年我爺爺就告訴我千萬不能碰它們,我沒聽我爺爺的話,我遭報應啊。”

謝望安是豐登一帶有名的獵戶,他常進山裏打一些獐子野狼之類的野物,賀蘭山以西一帶,遍布他的足跡。那是一個冬季,山裏的氣溫降到零下十幾度,謝望安單人進入賀蘭山原始生態區,已經連續幾天了,他只打到幾只瘦弱的獐子。大雪封山,回去的路已被大雪封住,進山時做的記號也被覆蓋。謝望安心裏罵老天晦氣,往年冬末,是不會有這樣的大雪的,站在山峰上往下望,一直到天邊都亮著積雪的銀色,讓人十分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