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考驗 29(第2/4頁)

“那就是個火藥桶。一顆小火星就能引發一場屠殺。後來,那顆火星就是貝西爾·傑馬耶勒被刺。他是黎巴嫩馬龍派教徒的領袖,又是當選總統。他是在基督教長槍黨的總部被汽車炸彈炸死的。

“那天晚上半個貝魯特都在呐喊報仇,另外一半在恐懼中瑟瑟發抖。沒人知道是誰安放的炸彈。可能是任何人,不過基督徒認定是巴勒斯坦人幹的。他們恨我們。基督徒一向不願意我們留在黎巴嫩,現在,巴解組織走了,他們想要一勞永逸地解決在黎巴嫩的巴勒斯坦人。傑馬耶勒死前說得明明白白:‘有一個民族的人太多了——巴勒斯坦人。’

“刺殺案之後,以色列人來到西貝魯特,占據要點,俯視著薩博拉和沙提拉。他們要清洗巴解組織剩余戰鬥人員的營地,為了減少以軍傷亡,他們派遣了長槍黨的民兵替他們辦差。一旦放手讓民兵進入營地,誰都知道會發生什麽。傑馬耶勒死了,我們成了代罪羔羊。一定會是一場血洗,然而以色列軍隊就是把他們放進來了。

“日落時分,以色列人放第一批長槍黨人進入了沙提拉,一共一百五十人。他們當然有槍,不過大多數人還都帶了刀和斧頭。屠殺延續了四十八個小時。被射殺的都算是幸運的。那些運氣不好的,都是慢慢煎熬著死去的。他們把一些人剁碎了。他們把人剖肚剖腸,然後由他們慢慢死去。他們還活剝人皮。他們挖出人的眼珠,讓人在屠宰場裏盲目亂竄,直到最後被射殺。他們把人綁在卡車上,穿街越巷,活活拖死。

“孩子們也沒能幸免。按照長槍黨人的說法,孩子長大了也有可能變成恐怖分子,所以他們把孩子也殺光。女人也不能幸免,因為女人可能生下小恐怖分子。他們還像舉行儀式一樣,把巴勒斯坦婦人的乳房割下來。他們甚至還有理論,乳房產奶,乳房養育了族人,長槍黨人正是要滅絕巴勒斯坦的所有族人。一整夜,他們闖進每家每戶,殺了所有的人。入夜後,以色列人用照明彈照亮天空,長槍黨人辦起事來就更方便了。”

傑奎琳掬起雙手,蓋住了嘴唇。尤瑟夫繼續他的故事。

“以色列人對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他們的總部距離沙提拉邊界只有兩百碼。站在屋頂他們就可以一眼看到營地。他們還能監聽到長槍黨的無線電通話。可他們根本沒伸出半根指頭阻止他們。為何袖手不理?因為那恰恰也是他們想做的事情。

“我當時只有七歲。我父親已經死了。他是在那年夏天遇難的,那會兒正是貝魯特戰役,以色列轟炸了難民營。我當時和母親和妹妹住在沙提拉。她才一歲半。我們躲在自家床底下,聽著慘叫聲和槍聲,看著人影在墻壁上跳舞。我們祈禱長槍黨人能錯過我們的家。有時候我們聽見他們就在窗外。他們在大笑。他們見人就殺,殺了人還在笑。一有聲音接近媽媽就捂住我們的嘴。她幾乎要把我妹妹悶死了。

“終於,他們破門而入。我掙脫了我母親的掌握,向他們奔過去。他們問我家人都在哪裏,我說人都死光了。他們笑著,告訴我很快我也會和家人在一起了。有一個長槍黨人帶著刀。他揪住我的頭發拖到外面。他剝了我的襯衫,在我後背上剝下一塊皮。然後他們把我綁在卡車上,拖著我穿過街道。那時候我失去了知覺,不過在暈過去之前,我記得長槍黨對我開過槍。他們拿我當練槍的靶子了。

“也不知怎麽,我就活下來了。也許是他們以為我死了,我也不知道。我醒過來的時候,綁我的繩子還套在右腳踝上。我爬過一堆廢墟,然後等著。我在原地待了一天半。屠殺終於結束,長槍黨民兵撤出了營地。我從藏身的地方出來,回到我家人的住地。我在床上找到了母親的遺體。她沒穿衣服,還被強奸過。她的乳房都被割掉了。我找妹妹。我在廚房的桌上找到了她。他們把她砍碎了,身體擺成一個圓圈,中心放著她的頭。”

傑奎琳從床上跌下來,爬到洗手間,劇烈地嘔吐起來。尤瑟夫跪在她身邊,一只手撫著她的背。

等她吐完了,他說:“你問我為什麽那麽恨以色列人。我恨他們因為他們派長槍黨屠殺我們。我恨他們因為他們隔岸觀火,任憑他們在黎巴嫩最好的朋友——那些基督徒,強奸、殺害了我母親,把我妹妹剁碎了,擺成圓圈。你現在明白了吧,為什麽我會抗拒所謂的和平進程。我怎麽能相信那幫人?”

“我理解。”

“你真的理解,多米尼克?這可能嗎?”

“我猜是不可能了。”

“現在我向你剖白了一切。再沒有隱瞞。你自己有什麽事情想告訴我嗎?有什麽瞞著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