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考驗 25

倫敦,聖詹姆斯

當天晚上,時間還早的時候,安全門鈴鳴叫起來,當時伊舍伍德正在料理一堆賬單,一邊還品著威士忌。他守在寫字台前沒有動。說到底,接待來客不是前台女生該做的嗎?不過鈴聲再次響起來的時候,他擡起了頭:“多米尼克,有人在大門口。勞你駕?多米尼克?”

緊接著他才想起來,他此前剛派她去儲藏室把一幅畫放回去。於是他站起來,不耐煩地走到前廳,瞥望著監控屏幕。外面站著一位青年男子。大約是地中海氣質,長得蠻好看。他按下對講機的按鈕:“不好意思,關門了。你也看到了,我們只接待有預約的客人。今天早晨你為何不來電話呢?我的秘書本來可以給你安排些時間的。”

“其實,我就是來找你的秘書的。我名叫尤瑟夫。”

此時傑奎琳走出電梯,來到前廳。

伊舍伍德說道:“有個孩子叫尤瑟夫的,就在樓下,他說是來找你的。”

傑奎琳看了看監控。

伊舍伍德說:“你認識他嗎?”

她按下了按鈕,打開了正門的鎖:“是啊,我認識他。”

“他是誰?”

“一個朋友。一個好朋友。”

伊舍伍德下巴一墜,張大了嘴,眼睛也瞪圓了。

傑奎琳說:“如果你感到不舒服,也許你應該離開。”

“是啊,我想那樣比較明智。”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穿上夾克。他回到前廳的時候,那阿拉伯人正在吻著傑奎琳的臉頰。她說:“尤瑟夫,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伊舍伍德先生,畫廊的主人。”

“很高興認識你,尤瑟夫。我本來很樂意留下來聊聊,不過我要趕個約會,快遲到了。所以不好意思,我真的得走了。”

“你不介意我帶尤瑟夫參觀一下畫廊吧?”

“當然不介意。我很樂意。別忘了鎖好門,多米尼克,親愛的,謝謝了。明天早晨見。很高興認識你,尤瑟夫。再見。”

伊舍伍德匆匆下樓,快步穿過梅森場,逃到綠林餐廳的吧台前。他點了一杯威士忌,迅速喝完,心裏始終在嘀咕著,加百列的這位姑娘竟然真的把恐怖分子帶到自己的畫廊裏。

加百列坐在維多利亞堤岸的一張長凳上,手裏拿著一份《每日電訊報》,望著灰色的河水慵懶地從黑修道士橋下流過。在第十三版上,一份寫給沙姆龍的暗語報告藏在廣告下面。十分鐘後遞送專員到達。他走過加百列身邊,朝聖殿教堂地鐵站走去。他戴著帽子,這說明他沒有遭到跟蹤,下一步行動可以安全展開。加百列跟著他進了車站,順著自動扶梯來到月台。列車到站的時候,兩個男人走進了同一間擁擠的車廂。他們被擠在一起,於是交換物件的動作就極難為人察覺了。尤瑟夫的鑰匙和加百列的前線報告交換完畢,加百列在帕丁頓車站下車,返回監聽站。

傑奎琳說:“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她帶著尤瑟夫走進電梯。他們靜靜地等著電梯上行。門開了,她拉起他的手,來到黑著燈的畫廊中央。她說:“閉上眼睛。”

“我不喜歡這樣的遊戲。”

“閉上眼睛,”她又調皮地補了一句,“我保證不會哄你的。”

他閉上眼。傑奎琳穿過房間,來到燈光控制板前,伸手在大廳的弱光燈按鈕上按了一下,說道:“現在睜開眼吧。”

她轉動旋鈕,將燈光慢慢調亮。尤瑟夫的嘴巴不自主地微微張開。他看著周圍的一幅幅作品:“好美。”

“這是全世界我最喜愛的地方。”

尤瑟夫上前幾步,來到一幅畫前:“我的上帝,這是莫奈的真跡。”

“是,沒錯。這是他最初的幾幅河上風景之一,很值錢的。你看看他處理陽光的手法。莫奈是最先利用陽光作為整幅作品光源的畫家。”

“莫奈生在法國,可他幾乎畢生都生活在威尼斯,要是我沒記錯的話。”

“說實話,你記錯了。莫奈一直生活工作在羅馬,就住在西班牙廣場附近古塔街的一間小公寓裏。他後來成了整個意大利最炙手可熱的風景畫家。”

尤瑟夫轉頭看著她:“你對繪畫了解很多。”

“其實我知道的很少,但是近朱者赤,我畢竟在這裏工作。”

尤瑟夫問道:“你在這裏工作多久了?”

“大約五個月了。”

“大約五個月?這是什麽意思,確切地說,是六個月還是四個月?”

“確切說是將近五個月。你為什麽要知道這個?這對你為什麽那麽重要?”

“多米尼克,如果我們的關系要繼續下去,那麽我們對對方就必須絕對誠實。”

“關系?我以為我們只是睡睡覺。”

“也許我們之間可以更進一步,不過前提是不能有謊言。不能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