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考驗 24

倫敦,梅達谷

傑奎琳回到自己的公寓,此時加百列正坐在沙發上,喝著咖啡。“事情進展如何?”

“挺好的。給我來點你喝的這種咖啡,好嗎?”

她進了浴室,關上門,開始往浴缸裏放水。接著,她脫了衣服,鉆進熱水裏。片刻後,加百列來敲門了。

“進來。”

他進了浴室。一見她已經在浴缸裏,他似乎有些吃驚。他轉頭望著別處,尋找放咖啡的地方。“你感覺如何?”他說著,眼光回避著。

“你殺人以後感覺又如何?”

“我一向感覺很臟。”

傑奎琳掬起一捧水,從臉上淋下來。

加百列說:“我需要問你一些問題。”

“我準備好了,你隨時可以問。”

“我可以等到你穿好衣服。”

“我們曾經像夫妻一樣住在一起,加百列。我們還做了夫妻做的事。”

“那不一樣。”

“為何不一樣?”

“因為那是執行任務中的必要環節。”

“什麽環節,睡一張床,還是做愛?”

“傑奎琳,拜托你。”

“也許你不看著我,不過是因為我和尤瑟夫睡過覺了。”

加百列瞪了她一眼,出去了。傑奎琳淺淺一笑,又鉆進水裏。

“電話是不列顛電信的產品。”

她坐在一張破裂的太空椅上,身上裹著一件白色厚睡袍。她一邊背出了機器的型號名和編號,一邊用一條毛巾擦著濕頭發。

“臥室裏沒有裝電話,但是有一台無線電鬧鐘。”

“什麽牌子?”

“索尼。”她又向他背出了產品型號。

“咱們暫時再回顧一下電話的問題,”加百列說,“有什麽標志性的記號?有沒有寫著電話號碼的價格標簽,不幹膠貼?再有,有沒有什麽會給我們制造問題的東西?”

“他把自己幻想為一個詩人,歷史學家。他隨時隨刻都在寫東西。另外他好像撥號碼的時候用的是一支筆的筆尖,因為號碼鍵盤上全是筆尖留下的痕跡。”

“什麽顏色的墨跡?”

“藍和紅。”

“什麽樣的筆?”

“你什麽意思?就是寫字用的筆唄。”

加百列嘆了口氣,不耐煩地看了看天花板:“是圓珠筆?自來水筆?又或者是尖頭鋼筆?”

“尖頭筆,我認為是。”

“你認為?”

“尖頭筆。我肯定。”

“很好,”他用哄孩子的口吻說道,“那麽,現在,你說說,那是細頭、粗頭,還是中號的筆頭?”

她緩緩地豎起了又細又長又嫩的右手中指,向加百列揮舞。

“我就只當你想說粗頭筆。那鑰匙呢?”

她伸手摸進手袋,將銀色的睫毛膏盒拋了過去。加百列按動盒蓋彈簧,掀開蓋子,看了看倒模。

她說:“咱們也許有個麻煩。”

加百列合上蓋子,擡起頭。

傑奎琳說:“我想,他也許看到我拿他的鑰匙。”

“說詳細些。”

她向他敘述了事件的全部細節,最後試探著說道:“他還想再見我。”

“何時?”

“今晚六點半。他會到畫廊來找我。”

“你接受邀請了嗎?”

“是的,不過我可以……”

“不必,”加百列打斷了她,“這樣最好不過。我要你去見他,迷住他,絆住他,給我足夠的時間,讓我進入他的公寓,裝好竊聽器。”

“然後呢?”

“然後問題就解決了。”

加百列從後門溜出了公寓樓。他穿過庭院,翻過一道煤磚墻,躍入一條充滿藍啤酒罐和碎玻璃的小巷。接著,他走進了梅達谷地鐵站。他感到不踏實。因為尤瑟夫要第二次約會傑奎琳,這讓他不舒服。

他乘地鐵來到考文特花園。有位遞送專員正等在市場裏排隊買咖啡。還是上一次在滑鐵盧車站負責為加百列遞送報告的同一個男孩。一只黑色的軟皮革公文包由一根單肩帶子掛在他身後的一側,側面的夾層露在外面。加百列此前已將盛著尤瑟夫鑰匙倒模的銀色盒子放在了一個棕色信封裏——標準的尺寸,空白的,沒有特殊記號。他坐在桌前喝著茶,雙眼有條理地掃視著人群。

遞送專員買好了咖啡,邁步走開。加百列站起身跟著他,滑溜溜地穿過人群擁擠的市場,一路接近,一直跟到了他的身後。加百列瞄準專員呷一口咖啡的時刻,一頭撞在他身上,咖啡濺在他胸前的夾克上。加百列道了歉,然後走開了,此刻,棕色的信封已經穩妥地放在了專員皮包的外夾層裏。

加百列迂曲著逛過聖賈爾斯,穿過新牛津街,然後來到托特納姆路,那裏有幾家經營電子產品的專賣店。過了十分鐘,他造訪過兩家商店之後,上了一輛出租車,穿過倫敦市區,直奔蘇塞克斯花園的監聽站。在他的座位旁邊的袋子裏,裝著四件東西:一部索尼無線電鬧鐘,一部不列顛電信的電話機,兩支尖頭鋼筆,一支藍色,一支紅色,都是粗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