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歸隊 8(第4/7頁)

加百列一邊搖著頭,一邊張羅著茶水——牛奶在下,茶水在上,英格蘭風味。沙姆龍往自己杯子裏倒了三個糖包,粗魯地攪拌著,又繼續發問:“沒有愛情?快樂遠航的時候沒往船上勾引個露水情人?”

“船上沒有女人,只有皮爾。”

“是啊,皮爾。你的警衛員?”

“我的警衛員。”

“為何不近女色,我能問嗎?”

“不,你不能。”

沙姆龍微微皺眉。以前加百列的私生活一向對他毫不設防,他已經習慣了。

“那個女孩怎麽樣?”沙姆龍腦袋一伸,指向女侍者,“她盯著你看,眼睛都挪不開了,她對你一點誘惑都沒有?”

“她是個孩子。”加百列說。

“你才是個孩子。”

“我都快五十了。”

“你看起來也就四十歲。”

“那是因為我再也不用為你賣命。”

沙姆龍輕輕揩去嘴唇上的煎蛋:“也許你不敢再要女人,因為你害怕塔裏克又要殺她。”

加百列猛地擡頭,似乎是聽見了一聲槍響。

“如果你幫我幹掉塔裏克,也許這樣你就可以原諒自己,不再為維也納的事自責。我知道你一直在責怪自己,加百列。如果不是因為突尼斯的事,莉亞和丹尼根本就不用去維也納。”

“閉嘴……”

“如果你幫我幹掉塔裏克,也許你就可以在心裏放下莉亞,繼續新的生活,”

加百列站起來,把一張揉爛的十英鎊丟在桌上,走出店去。沙姆龍抱歉地對那女孩微笑著,輕手輕腳地跟在他後面。

走下崖岸,來到山腳下,在波爾佩爾灣的灰色沙灘上,佇立著一座廢棄的救生瞭望台。月光帶著濕氣,穿透破碎的雲層,又從海面上反射回來。加百列將手插入夾克口袋,心裏想著維也納。爆炸發生前的那個下午。那是他同莉亞最後一次做愛,也是平生最後一次做愛……當時莉亞堅持將臥室的百葉窗打開,盡管那扇窗正對著相鄰的公寓樓,而且加百列確信鄰居正在看著他們。莉亞巴不得他們看。她發現在猶太人的觀念裏,有—種反常的理論——即使在飽受迫害的城市裏,也要盡力追歡逐樂,即使是這位身份隱秘的意大利修畫師和他的瑞士女朋友也不例外。加百列記得莉亞帶著濕氣的體溫,還有她皮膚的鹹味。之後他們睡著了。醒來時他發現她坐在床緣,望著他。“我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行動。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要離開機構,不管幹什麽都行,只要是正常人的工作。我們可以留在歐洲,你可以專門做你的修畫師。答應我,加百列。”

沙姆龍也隨他來到了沙灘。

加百列擡起頭:“你為什麽回到機構去?你為什麽就不能留在太巴列,過安穩日子?他們一召喚你怎麽就回去了?”

“沒有了斷的事情太多了。我從來沒聽說過有人能幹幹凈凈什麽尾巴也不留就離開保密部門的。我們離開的時候都有些未了的事。過去的行動,過去的宿敵。他們會把你拉回來,就像舊情人的回憶。同時,我也不能容忍阿爾薩斯和勒夫繼續敗壞我們部門的工作。”

“你為何把勒夫留下?”

“我保留勒夫是因為迫於壓力。勒夫向總理攤牌,說要是我趕他走,他是不會保持沉默的。總理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特別行動部門陷於癱瘓。他認輸了,勒夫就成了碰不得的人。”

“他是條蛇。”

“你說總理?”

“是勒夫。”

“還是條毒蛇,不過,玩蛇的人需要很小心。阿爾薩斯辭職的時候,勒夫自認是順位繼承的不二人選。勒夫不是個年輕小夥子了,他能感覺到王位正從手裏滑落。如果我來得快,走得也快,勒夫或許還有機會。如果我做滿任期,又如果我戀桟權力而且是個老不死,那麽總理很可能會找一個更年輕的王子來繼我的位。不用問,我不可能指望勒夫在掃羅王大道的機構裏成為我的支持者。”

“他一向不喜歡我。”

“那是因為他嫉妒你,嫉妒你專業上的成就,嫉妒你的天賦,嫉妒你打掩護做個修畫師就比他在機構裏領的工資還多三倍。我的上帝,他甚至還嫉妒你有莉亞。你所擁有的就是他勒夫夢想擁有的一切,所以他就恨你。”

“他還想成為對付‘黑色九月’的團隊一員。”

“勒夫很聰明,可他不是沖鋒在第一線的材料,勒夫是坐在幕後的人。”

“他知道你在這裏嗎?”

“他什麽也不知道,”沙姆龍冷冷地說,“假如你決定歸隊,他也會一無所知的。我會親自和你聯絡,就像當初那樣。”

“就算殺了塔裏克也換不回丹尼,換不回莉亞。你聽說了嗎?我們在忙著刺殺‘黑色九月’成員的時候,根本沒注意到埃及人和敘利亞人正準備把我們都趕下海。他們差點就成功了。我們殺了十三名‘黑色九月’成員,最終也沒法挽回在慕尼黑遭屠殺的那些男孩兒,一個也換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