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第2/5頁)

“愛怎麽叫隨你便啦,”男孩粗聲粗氣的說。

“好,”狄雷尼說,仍然以悠緩、親切、平靜的語氣說話。“那就叫你泰德了。先讓我扼要的將令尊遇害當天你的行程敘述一遍,看看我有沒有弄錯。好嗎,泰德?”

麥蘭哼了一聲,既未表示同意也不反對,將翹起的二郎腿分開,再換一邊翹起二郎腿。他在他的扶手椅內轉身挪個角度,只有一邊的肩膀向著狄雷尼。

“你在那個星期五上午大約九點半離開這裏,”組長說。“在五十九街搭地下鐵前往市中心,一班區間車。在亞士德廣場下車。十點至十二點在柯柏聯校上課,中午你在台階上與同學聊了一陣子,然後買了兩份三明治及一罐啤酒在華盛頓廣場公園吃午餐。你在那邊待到一點半左右,然後你趕回柯柏聯校上兩點至四點的課,上完課後你就直接回家了。到此為止都正確嗎?”

“是的。”

“你獨自一個人在公園吃午餐?”

“我說過是我自己一個人。”

“有遇到任何你認識的人嗎,泰德?”

麥蘭瞪了他一眼。

“沒有,我沒有遇到任何我認識的人,”他幾乎要大吼。“我自己吃午餐。那犯法了嗎?”

狄雷尼組長舉起雙手,掌心朝外。

“喔,”他說。“沒有犯法。沒有人指控你犯了什麽法,我只是試著查證你的行程。你和每一位認識你父親的人我都要知道他們當天的行蹤,那很合情合理,不是嗎?沒有,自己在公園內吃午餐沒有犯法。你沒有遇到任何你認識的人,這一點我也沒有什麽好懷疑的,那很正常。你通常都自己一個人吃午餐嗎,泰德?”

“有時候。當我想自己吃的時候。”

“經常?”

“一星期兩次或三次。幹嘛?”他質問。“那很重要嗎?”

“噢,泰德,”狄雷尼不慍不火的說:“偵辦這種案子每件事都很重要。你在柯柏聯校主修什麽?”

“平面設計,”麥蘭咕噥道。

“裝潢與印刷?”狄雷尼問。“諸如此類的?”

“對啦,”男孩咬牙切齒一肚子火。“諸如此類的。”

“比例?”狄雷尼問。“視覺構圖?藝術史與理論?版面設計與圖樣?”

泰德·麥蘭首度與他眼神交會。

“是的,”他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就是那些課程。警察怎麽會知道那些?”

“我是業余玩家,”狄雷尼聳聳肩。“我對藝術所知不多,不過——”

“不過你知道你喜歡的是什麽,”那男孩不屑的插嘴。

“沒錯,”狄雷尼溫和的說。“例如,我喜歡令尊的作品。你的看法呢,泰德?”

“荒謬,”泰德說,嗤之以鼻的冷冷笑著。“老套、老古板、乏味、過時、老古董、自大、情緒化、幼稚、庸俗。這樣夠了嗎?”

“索爾·傑特曼說令尊是一個偉大的畫家、偉大的解剖家、偉大的——”

“索爾·傑特曼!”泰德忿然打斷他的話,激動得差點嗆到。“我知道‘他’那一種類型的!”

“哪一種類型?”狄雷尼問。

“你對現代社會的藝術根本什麽都不懂,”那男孩輕蔑的說。“你是笨蛋!”

“告訴我,”狄雷尼說。“我想學。”

希奧多·麥蘭轉身與他面對面。身體前傾,手臂支撐在膝蓋上。黑色的眼眸冒出怒火,臉龐因激動而扭曲。他顫抖著想發泄出來,因為憤怒而全身顫動。

“一座上下倒置的金字塔。你了解嗎?靠塔尖維持平衡。上頭就是像索爾·傑特曼那種狗屎東西,藝術品業者,美術館館長,藝評家,腰纏萬貫的收藏家,像貝拉·莎拉珍那類的寄生蟲,像傑克·達克那種跟著流行起舞的市場紅人,藝術圖書與復制品的出版商,仿冒品的盜版商,參加預展與慈善演出的那些自命不凡的人,全是些爛人。藝術愛好者!拼了命想躋身進這個圈子。找出一種新的風格,一個新的人才,把他捧紅,然後出售,獲利,再繼續尋找另一個曇花一現的才子。吸血鬼!全都是!你可知道那座上下倒置的金字塔是靠什麽維持平衡?靠什麽支撐?最底層是什麽?藝術創作者。噢,是的!就在那一堆吸血鬼的最底層。可是卻是整座金字塔的關鍵點。這些創作者展現才華,因為他只有才華。那些吸血鬼的香檳派對、榮華富貴,全都是靠他供養的。是的!那些可憐又悲慘的笨蛋,想要用紙或畫布或木頭或金屬來展現才華。他們譏笑他。他們真的這麽做!他們真的這麽做!嘲笑他!我父親教訓了他們一頓,他狠狠教訓了他們一頓。他看出他們的醒齪。寄生蟲!他們怕他。我是說他們真的怕他!不過他太出色,令他們無法忽視他,無法打壓他。他可以在他們頭上拉屎,他們也只能忍氣吞聲。因為他們知道他擁有什麽。那是他們不曾擁有過的,那是他們想要卻永遠無法擁有的。我父親是個天才,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