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7頁)

在農村,糧食原本至少能保證村民們自給自足,實際情況卻最為糟糕。由於缺乏資金和勞動力,基礎設施分崩離析,農場被棄置,肥沃的土地上雜草叢生。火車沿途停靠時,農民——主要是老人——一哄而上,兜售家具、衣物和小擺設,以此換取錢幣乃至食物,但買者寥寥。

在國家最為耀眼的首都莫斯科,窮困潦倒的人們在莫斯科河沿岸的碼頭和窮街陋巷裏露宿。警察——在俄羅斯叫民警——事實上已經放棄了打擊犯罪活動的職責,他們努力把那些人收容起來,用火車把他們送回老家去。可仍有更多的人不斷來到莫斯科,尋找工作、食物和救濟,其中許多人淪為乞丐,死在了莫斯科的街頭。

1999年早春,西方國家終於對這個無底洞般的國家停止了經濟援助,外國投資者,甚至黑手黨的夥伴,也都紛紛撤離。俄羅斯的經濟就像被多次掠奪過的戰爭難民一樣,在路邊躺著,死於絕望。

這就是炎熱夏日乘車前往休憩居所度周末時,切爾卡索夫總統思索著的灰暗前景。

司機熟悉這條通往鄉間宅邸的道路。出了烏索沃,在那兒的莫斯科河邊,樹蔭下的空氣特別陰涼。多年前,在莫斯科河的這段彎道兩岸的茂密森林裏,曾有許多蘇共政治局的黨務大員們的度假別墅。俄羅斯已經發生了不少變化,但變化其實也沒有那麽大。

由於汽油昂貴,路上的車輛不是很多。他們遇到的卡車尾部都排出濃重的黑色煙霧。經過阿爾漢格爾斯科耶後,他們跨過一座橋,然後沿著河邊的公路行駛。河水在夏日的煙霧中靜靜地流向他們身後的那座城市。

五分鐘後,切爾卡索夫總統覺得喘不過氣來。盡管汽車裏的空調已經開足,他還是按下按鈕打開了緊貼著臉的後車窗,讓自然風吹進來。外面的空氣更熱,他的呼吸稍微順暢了一些。隔屏前的司機和警衛員什麽都沒察覺到。通往佩裏德爾基諾的岔路出現在了右手邊,經過這個岔路口時,俄羅斯總統一頭栽向左邊,橫倒在了座椅上。

司機首先注意到的是,汽車的後視鏡裏看不見總統的腦袋了。他向警衛員低聲說了些話,警衛員轉過身看。奔馳汽車隨即開到路邊停了下來。

後邊的海鷗汽車也停了下來,擔任過前蘇聯特種部隊上校的警衛隊隊長從汽車前座跳下,跑了過來。其他人也都下了車,拔出槍,圍成了個保護圈。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上校跑到奔馳汽車旁時,警衛員已經打開後車門,正要探身進去。上校猛地把他拉開,好親自察看。總統半斜半臥,雙手攥住胸口,雙目緊閉,呼吸急促。

離這兒最近的擁有頂級醫療設備的醫院,是位於幾英裏外麻雀山上的國家第一診所。上校坐到昏迷的總統旁邊,命令司機調頭開回環城高速公路。司機面色蒼白地照做了。上校用手機撥通診所電話,命令他們派一輛救護車在半路接應。

半小時後,雙方在分車道公路上相遇了。急救醫生把昏迷不醒的總統從豪華轎車轉移到救護車上,然後三輛車一起朝診所急馳而去。

到了目的地,值班的資深心臟病專家立即接手,把總統送進了重症監護室。醫務人員動用了最先進的醫療設備竭盡全力搶救,但還是太晚了。監測儀屏幕上的線條沒有波動,始終是條長長的直線,還一直發出蜂鳴警報聲。四點十分,主治的內科大夫直起身子,搖了搖頭。拿著心臟除顫器的醫生也退了回去。

上校在手機上按了幾個號碼。在第三次振鈴時,有人接聽了。“給我接總理辦公室。”

六個小時後,在遙遠的加勒比海的萬頃波濤中,“性感女郎”號掉頭返航了。後甲板上,船夫朱利葉斯收起漁線,解下引線,放妥了漁竿。船被租用了一整天,收獲可觀。

朱利葉斯把引線和鮮亮的塑料魚餌整齊地卷起來,放進漁具箱內。這時,船上的那對美國夫婦打開兩罐啤酒,坐在遮陽篷下心滿意足地喝了起來。

魚箱裏有兩條大刺鮁,每條差不多有四十磅重,還有六條大鲯鰍,幾個小時前,它們還漫遊在十英裏外的大海裏。

船長在駕駛台前檢查返回島嶼的航線,然後把油門杆推向前去。船速由慢轉快,他估計,不到一個小時,船就能駛入海龜灣了。

“性感女郎”號似乎知道它的工作已接近尾聲,提基小屋碼頭那兒的避風港灣正等待著它去停泊。它屁股一沉、翹起船頭,深V形的船體劃破藍色海面向前駛去。朱利葉斯用吊桶從海裏打起一桶水,又開始沖洗起後甲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