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5頁)

他曾試圖告誡官方,要警惕蘇軍撤走後任由阿富汗陷入內戰的愚蠢做法,但是柏林墻倒塌引起的欣慰導致當時人們普遍相信,在蘇聯陷入混亂,東歐國家紛紛為自由而倒向西方的形勢下,世界的共產主義已經成了一潭死水,世界唯一余留的超級大國所構成的最後威脅,正像太陽升起之前的霧氣一般在蒸發。

德弗羅回國後還沒來得及坐穩屁股,薩達姆・侯賽因就在一九九〇年八月入侵了科威特。在美國阿斯彭,冷戰的勝利者美國總統布什和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商定,他們不能容忍這種赤裸裸的侵略行徑。在四十八小時之內,第一批美軍F-15戰鷹升空飛往阿曼的圖姆萊特,保羅・德弗羅也踏上了奔赴美國駐沙特阿拉伯使館的路途。

節奏太快了,日程太緊了,要不然他肯定會注意到異常。一個同樣是從阿富汗返回的年輕沙特人,領導著一個叫“基地”的組織,提出願為法赫德國王服務,以保衛沙特阿拉伯免遭北方好戰鄰國的入侵。

沙特的君主很可能也沒特別關注這個小股武裝的頭領,所以忽視了他提供的志願服務,相反允許由五十個國家組成的五十萬外國戰士,來把伊拉克軍隊攆出科威特並保護沙特的油田。這些戰士百分之九十是異教徒,也就是基督徒,他們的作戰靴行進在聖城麥加和麥地那的同一片土地上。其中差不多四十萬是美國人。

對那個沙特狂熱分子來說,這是對真主和先知默罕穆德的侮辱,是不可容忍的。他宣戰了,首當其沖的就是針對許可外來入侵的沙特王室。更重要的是,德弗羅最初在興都庫什山區注意到的那種仇恨,現在已經找到了發泄的目標。拉登接著宣布對美國作戰,並開始著手制訂計劃。

假如在海灣戰爭結束和勝利之時,保羅・德弗羅就被調到了反恐中心,那麽歷史的進程也許會發生改變。但在一九九二年,反恐中心還是一個級別很低的部門;政權轉移到了比爾・克林頓手中;中情局和聯邦調查局都進入了他們最糟糕的十年。先是中情局爆出醜聞,奧爾德裏奇・艾姆斯在八年的時間裏一直在背叛祖國;後來又傳出消息,聯邦調查局的羅伯特・漢森也是個叛徒。

在與蘇聯對抗了四十年之後,本應該是勝利的時刻,兩個情報機關卻都遭受了領導、士氣和信任上的危機。

新的領導崇尚一條新的原則:政治上的正確性。非法援助尼加拉瓜反政府武裝的“伊朗門”醜聞經久不散,導致新領導不再崇尚勇氣與膽量。精明能幹的好員工大批離去;官僚主義者和阿諛奉承者被提到了中層領導的崗位上。具有幾十年前線鬥爭經驗的情報員們受到了冷落。

在招待酒會上,當參眾兩院的議員們自鳴得意地宣稱,至少阿拉伯世界還愛戴美國,保羅・德弗羅對他們報之以禮貌的微笑。這種愛戴只限於他們剛剛訪問過的那十個王子。這位耶穌會會士出身的情報官曾經影子般地在穆斯林的街巷裏穿行多年,在他的內心,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說:“不,他們對我們恨之入骨。”

一九九三年二月二十六日,四個阿拉伯恐怖分子駕著一輛租來的面包車駛入了紐約世貿中心地下第二層的停車場裏。車上裝載著大約五百到七百公斤的以化肥為原料的自制炸藥,叫硝化脲。幸好對紐約人來說,它的爆炸威力還遠遠不夠強大。

盡管如此,它還是造成了一次轟動。那時沒人知道,甚至都沒有人去懷疑,這次威力不大的爆炸是為一場新的戰爭打響了第一炮。

德弗羅當時是整個中東處的副處長,雖然在蘭利的總部辦公,但經常出差。部分因為他旅行時的所見,部分因為從中情局駐在世界各地伊斯蘭國家的情報站湧進來的報告,使得他的注意力由阿拉伯的宮殿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他開始要求從駐外情報站獲得補充報告,不是關於當地的部長們在幹什麽,而是關於大街小巷、農貿市場、宗教聖地、清真寺裏的普通人,尤其是學校裏接受過教育的穆斯林青年們的內心思想。他觀察和傾聽得越多,警鐘就敲得越響。

“他們對我們恨之入骨。”他內心的那個聲音在告訴他。“他們只需要一個有能力的協調人。”

他自己花時間進行研究,再次拾起了那個沙特狂人奧薩馬・本・拉登的線索。他獲悉,那人因粗暴無理地指責君主允許異教徒踏上這塊神聖的土地,被逐出了沙特阿拉伯。

他還獲悉,拉登先是安頓在蘇丹,又一個原教旨主義的狂熱的純伊斯蘭國家。喀土穆[17]要把這個沙特的狂熱分子移交給美國,但沒人感興趣。然後他又走了,回到了阿富汗的山區,那裏的內戰已經結束,政權落到了最狂熱的極端宗教派別塔利班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