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5頁)

狗獾和鼴鼠所不知道的是,他們正在爬向越共的整個戰區指揮部。守衛在那裏的是五十名鐵杆越共遊擊隊員。

當時在美國有一個秘密的小單位叫“有限戰爭實驗室”。越戰期間,這些科學家們憑空想象出一些旨在幫助地道老鼠們的妙計,雖然他們沒有一個下過地道。這些妙計到了越南,讓那些真正下地道的老鼠們去使用。地道老鼠們試用後,發現根本不管用,就把它們退回去了。

一九七〇年夏天,“有限戰爭實驗室”開發出一種新型的槍械,可用於狹窄範圍內的近距離作戰。這種槍是在點44口徑的瑪格南手槍[5]基礎上改良的,槍管縮短為七厘米,便於攜帶和使用,但彈藥很特殊。

這種點44槍彈的彈頭很重,分成四塊,在彈殼裏是一個整體,但從槍管裏射出來後就變成四顆子彈,而不是一顆。地道老鼠們發覺這種手槍在近距離作戰時效果很好,能在地道裏形成致命的威脅,因為開了兩槍後,前方的地道裏就會有八顆子彈,而不是兩顆,擊中越共遊擊隊的機會就大大增加。

這種槍械一共只生產了七十五支。地道老鼠們使用了六個月,然後它們被收回去了。有人已經發現他們很可能違反了《日內瓦公約》。所以能被追查到的七十四支史密斯和威森[6]被送回美國去了,此後再也沒有露面過。

地道老鼠們有一條簡短的祈禱語。“如果我中了一彈,那是命中注定。如果我中了一刀,那是我運氣不好。但仁慈的上帝呀,請千萬別把我活活地埋在那裏。”

一九七〇年夏天,狗獾被活埋了。

要麽美國大兵們不應該那會兒下地道,要麽從關島起飛的B-52轟炸機不應該那會兒在三萬英尺的高空投彈。但有人給轟炸機下達了命令,而且忘了通知地道老鼠們。

這種事情確實發生過,不是很多,但當過兵的人都遇見過這種由於粗心大意造成的錯誤。

當時有一種新思路,用B-52轟炸機進行大規模轟炸去摧毀地道系統,把越共埋葬在裏面。新思路的一部分原因,是美國人心理的變化。

在美國,當時的主流民意是全面反對越戰。家長們與他們的孩子一起參加示威遊行。

在戰區,三十個月前的越共“春節攻勢”仍然讓大家記憶猶新,美軍的士氣已經降到了最低點。最高司令部裏大家都閉口不提,但高級軍官們越來越普遍地認為這場戰爭是打不贏了。距最後一名美國大兵登上最後一架離開那裏的飛機,還會有三年時間,但在一九七〇年,美軍決定一勞永逸地用炸彈摧毀“自由戰區”裏的地道系統。鐵三角是一個自由戰區。

整個第二十五步兵師就駐紮在那裏,轟炸機接到的命令是不得把炸彈投到離美軍部隊的三公裏之內。但那一天,最高司令部忘記了狗獾和鼴鼠,他們在另一個作戰師。

他們正在邊蓄郊外的第二層地道裏。這時候,他們與其說是聽到,倒不如說是感覺到他們頭頂上方第一波炸彈傾瀉下來。他們忘了越共,狂亂地爬向通往上一層地道的豎井。

鼴鼠成功了,他離直通地面的最後一口豎井只有十米距離了,這時候地道頂部崩塌了。崩塌就在他的身後。他大喊一聲:“狗獾!”沒有應答。他知道前方約二十米處有一個凹室,因為他們進來的時候曾經經過那裏。渾身冒汗的他爬進那個凹室,利用那裏的寬度調過頭來,又爬了回去。

他的手指碰到了那座土堆。接著他觸到了一只手,然後是第二只手,但除此之外沒有摸到其他的,只有塌落下來的泥土。他開始挖掘,把泥土扒到身後,但他這麽做堵住了自己的出口。

他用了五分鐘時間扒出了夥伴的頭部,又用了五分鐘時間使身軀得到了自由。轟炸已經停止了,但上面落下來的沙土已經阻塞了空氣流通。他們開始缺氧了。

“快離開這裏,加爾文,”黑暗中狗獾嘶啞地說,“然後帶上救援回來。我沒事。”

德克斯特繼續用指尖扒土。他已經失去了兩片指甲。帶救援回來要花一個小時的時間。在空氣受阻的情況下,他的夥伴活不了半個小時。他開亮手電,把它遞到夥伴的手中。

“拿住。把燈光從你肩膀上照過來。”

在黃色的燈光下,他能夠看到壓在狗獾腿上的大片泥土。扒開這些泥巴又用了半小時。然後他爬回到地道口去,推開身後那些剛才被他扒過來的沙土。他的肺在絞痛,他的頭在眩暈;他的夥伴已經半昏迷了。他爬過最後的那個轉角,感受到了流通的空氣。

一九七一年一月,狗獾結束了他的第二次期限。第三年延期是不允許的,而且他也已經待夠了。在他飛回美國的前夜,鼴鼠征得上級同意後陪同他的夥伴去西貢道別。他們在裝甲車隊的護送下進入了首都。德克斯特相信能在第二天搭上一架直升機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