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5頁)

他知道了羅馬的興衰、中世紀的歐洲、文藝復興、啟蒙運動、雅致時代和理性時代。他尤其著迷於美洲殖民地誕生的早期時代、美國的獨立戰爭,以及在他出生九十年以前他自己的國家所發生的殘酷的內戰——南北戰爭。

在必須待在基地裏的漫長時間裏,他還做了另一件事情。在一位年長的越南清潔工的幫助下,他學會了日常的越南話——能為別人所聽懂,更能聽懂別人講話。

在他抵達越南九個月時,發生了兩件事。他第一次在戰鬥中負了傷;狗獾的一年期限到期。

子彈是隱藏在某條地道裏的一個越共射過來的,當時德克斯特正爬下垂直的地道豎井。為迷惑等在地道中的敵人,德克斯特已經琢磨出了一個辦法。他把一顆手雷扔下豎井,然後快速進去,捏緊拳頭。如果手雷沒炸毀豎井的底部,那麽說明井底沒有插著尖竹子的陷阱。如果炸掉了井底偽裝,那麽他在落到尖竹上之前還有時間停住。

這顆手雷應該能把等待在那裏的越共引誘出來。這一次,確實有個越共在那裏,但站在橫向的地道一側,手裏端著一支卡拉什尼科夫AK-47沖鋒槍。敵人沒被炸死,但負了傷,朝著正在迅速降下來的地道老鼠開了一槍。德克斯特落到井底,拔出手槍,回擊了三次。那個越共倒下去後爬遠了,後來被發現死在了地道裏。德克斯特的左上臂中了彈,是皮肉傷,痊愈得很好,只是他一個月不能下地道作戰。

但狗獾到期的問題更為嚴重。

戰士們會承認,警察們會證實,一個配合默契、能夠絕對依賴的搭档絕不能隨便替換。狗獾和鼴鼠在地道戰的早期就形成了夥伴關系,再也不能跟任何其他人一起下地道。在九個月內,德克斯特已經看見四個地道老鼠被殺死在地道裏。有一次,一個幸存下來的地道老鼠哭叫著回到了地面上。他再也不想到地道裏去了,經過幾個星期的心理創傷治療之後也不想回去。

但是那個沒能活下來的戰士屍體仍在地道裏。狗獾和鼴鼠帶著繩子爬下去,找到他,把他拖出來,遣送回去,並為他舉行一次基督教儀式的葬禮。他的喉管被割斷了,不能使用開頂棺材。

在原先的十三名戰士中,四個已在完成期限後離去了,四個犧牲了,六個新人加入進來。他們又是一支由十一個人組成的地道老鼠小分隊了。

“我不想與任何其他人一起進地道。”當狗獾來基地裏的醫務所探視時,德克斯特告訴他的夥伴。

“換我也一樣。”狗獾說。他們商定,如果狗獾延長一年在越南的逗留期限,鼴鼠也延長三個月。事情就這麽定了。兩個人都接受了第二次戰鬥任務,回到地道裏去。“大紅一師”師長又向他們頒發了兩枚軍功章。

在地道裏,有一些規矩是決不能打破的。其中一個就是,千萬不能單獨下去。由於嗅覺特別靈敏,鼴鼠總是打頭陣,狗獾跟在他身後幾米遠的地方。另一個規矩是,千萬不能把彈匣裏的六發子彈一次性打光。這會告訴越共,你現在已經用完了彈藥,成了一個挨打的人。在第二次參加地道戰的第二個月,即一九七〇年五月,加爾文・德克斯特幾乎把這兩條規矩全破了,但他幸運地存活下來了。

這對夥伴進入到了胡布林地裏的一條新近發現的地道裏。鼴鼠在前面開路。他已經在一條四次改變方向的地道裏爬行了近三百米距離。他的指尖感覺到了兩個隱藏的陷阱,並把它們拆除掉了。他沒有注意到狗獾遇到了麻煩——兩只墳墓蝙蝠落到了他的頭上,他停在那裏,既不能說話又不能繼續前行。

鼴鼠在獨自爬行,這時候他看見,或者他以為看見了一抹十分暗淡的亮光從前面的一個拐角處移動過來。它是如此暗淡,以致他認為也許是視網膜的錯覺。他靜靜地滑到拐角處停了下來,右手握著手槍。那道亮光也停住不動了,就在拐角的另一邊。他這樣靜靜地等待了十分鐘時間,根本不知道他的夥伴已經沒有跟在他的身後了。然後,他決定打破這種僵局。他轉過了那個拐角。

三米距離之外有一個越共,四肢著地趴在地面上,他們之間就是那個光源:一盞椰子油燈,漂浮著一條細細的燈芯。看來那個越共是一邊把油燈往前推進,一邊爬行去完成他的任務,也就是去檢查那幾個隱蔽的陷阱。在半秒鐘時間裏,這兩個對手互相對視著,然後兩人都做出了反應。

那個越共用手背把滾燙的油燈彈向了美國人的面部。亮光立即熄滅了。德克斯特舉起左手去保護自己的眼睛,手背頓時產生了一陣熱辣辣的感覺。他聽到一陣狂亂的窸窣聲,是那人爬回到前方地道去的聲音,他用右手開了三槍。他很想把剩余的另三發子彈也打出去,但他不知道前面還有多少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