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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女人的老父親送水和吃的給女人。女人就讓她爹給我喝水,然後老人家又出去幫我買了

一條新短褲,替我穿上。天黑下來好久之後,我都不知道自己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了。我在夢中不斷地驅趕著蚊蟲什麽的。我的身體開始抽搐個不停。腦袋周圍像有一個高壓電磁場。一會兒就電擊我一下,一會兒就電擊我一下。我睜開眼睛,我從睡夢中驚醒的時候,或者說從昏迷中被電擊醒來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自己被人撥拉著小雞雞,然後我徹底醒了。我看見高個警察拿著一個大手電,對著我的下身照著,我的新短褲被扒拉到膝蓋以下,高個蹲在那裏,用手指翻看著我的小雞雞,噴著滿嘴酒氣嘿嘿嘿嘿地笑著說,小流氓,果然長了兩根小毛毛。我嚇得尖叫一聲,就失去知覺,什麽都不知道了……講到這裏,我渾身顫抖起來,那種這幾天消失了的身體惡性反應開始回來,胃部加速蠕動並疼痛起來。

安芬趕緊摟著我,吻著我的額頭,嘴唇,脖子,和腹部。我漸漸平息下來,然而萬分的疲憊和虛脫降臨到身體上,我就昏沉沉,很快睡著了。第二天醒來,太陽灑在我身上之後,我才能有力氣,三言兩語把這件事講完。警察帶我走是因為死者馬力口袋裏發現了我的繪畫;扒我的短褲,是送給法醫檢測的,是因為馬力屍檢結果雖然沒有受到性侵犯,但是她的內褲上沾有精斑。後來證明,那些精斑的確是我的。他們就來帶人審訊,在解開我的手銬時,高個警察就好奇地察看我的小雞雞。後來,他們詳細詢問當時玉米地裏的情形,馬力平時交往的情況,她媽媽的情況。我把知道的都說了。幾天裏,我發高燒,昏厥,胃痙攣,四肢經常發冷並抽搐。它們只好把我送到縣城人民醫院住院。住院期間,縣公安局的局長,一個滿臉嚴肅的胖子來醫院看我,向我報告案子已經破了,這件事跟我關系不大。還說,看守所那個粗魯的

高個警察受到了處分。然後又教育我,並對我的父母說,小孩子玩過家家要適度啊,現在的孩子發育快,營養好,從小要讓他們樹立遠大理想,培養文明作風和道德規範啊。

我出院後回到家,全家人一個夏天都沉默不語。有一天,我的爸爸從外面喝完酒回來,看到我呆在飯桌前,在一張紙頭上塗塗畫畫,他突然發作,像瘋狗一樣撕了我的紙頭,揪著我的頭發,提起來,把我摔在地上,咆哮著說,你竟然還敢畫畫,你他媽的竟然還敢畫畫,你吃的苦還少嗎?你他媽的還不夠丟老子臉嗎?你這個不學好的畜生。

他解下自己的皮帶,往死裏抽打我。我用胳膊擋了一陣,後來感覺被抽到的地方都是沒有疼痛感的。於是我一聲不吭,坐在地上迎接皮帶的揮舞。直到我媽媽沖進來,替我擋住皮帶,他又抽了我媽媽幾下子,才罷手。可是,我媽媽把我拉起來時,發現我的下身全潮濕了。我犯病了,小便失控,渾身顫栗,四肢麻木。從此,我的這些毛病就一直糾纏在我的心裏,我的身子骨裏。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的另一個毛病變得特別嚴重,就是滑精。“每次都是沒有什麽征兆,隨時發生,冰涼冰涼的,流過之後渾身就虛脫了。”我說,“我知道,真正的我已經死了,我從此活在一個軀殼裏。”

“你不是一個軀殼,你很好的,我從今夜握到了你的靈魂。”安芬坐起來,把我的頭放在她的大腿上。“我從來沒有這麽美妙過,雖然我經歷過許多男人,我甚至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婊子,或者天生我就是一個婊子,肉體麻木,心靈枯萎。但是今夜我完全不一樣。一個人確切地用身體體驗到生死之愛,才叫初愛,那麽今夜一定是我的初夜。”

“是的,你的初夜我的初夜。”我呐呐自語,“我們的初夜。”

我對自己身體的認識,簡直是驚天動地的變化。就在這一刻,我的身體完全不是自己的身體,準確說,完全不是自己曾經的那個身體。大學裏的女朋友蓬蓬,剪著人見人愛的日本學生頭,面頰永遠是潮紅的。她替我洗了一年多的衣服。大二的寒假,我來到她在膠東半島的家。那是一個多麽美的家啊,站在她家的小二樓上,從窗戶往外望去,高大的海洋植物,向大海的方向鋪張著,遠處是海洋深藍色的水線。陽光夾帶著鹹鹹的風,在潮汛的浪聲中起伏,一波一波傳遞進小樓。蓬蓬在我的面前,一件一件地脫去衣服,印著日本插畫圖案的白色T恤衫,繡著精美小黃花的乳罩,緊身低腰的LEE牛仔褲,褲子劃過的大腿上,皮膚留下了幾道暈痕。“就剩一件了,我的傻瓜。”她嬌嗲地說著,從窗台的晾衣架子上抽過一條洗曬的混藍的被單,把自己的身體和我裹在裏面。我的手觸到了她的褲衩。她拿過這只手,把它擠入小褲衩的裏面。我在那裏平靜地站著,貼著她赤裸的身體,感受到了時間的流逝,以及她身體裏湧蕩出來的汗水。好久之後,她羞愧地哭泣起來,從被單裏走出來,胡亂地穿上衣服後,走出房間,下樓,去車站為我買了一張回南方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