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3/5頁)

不吉利的東西往往會成為幸運的契機,於是我也重新振作了起來。佐伯把遺囑收入包中離去後,丈夫對我說這位律師雖然年輕但似乎很靠得住。看來丈夫相當滿意。

當天晚上,佐伯在伊佐子的旅館房間過了夜。佐伯有時會在十一點左右回去,疲憊的時候也會一直待到第二天早上。

最初他倆防著旅館的服務員,總是空著一張床,睡在另一張床上,但又實在擠得慌,所以就讓佐伯睡到空床上去。習以為常後,兩人變得越來越大膽。想到第二天早上來收拾房間的服務員,看見兩張床上的床單都亂作一團、滿是皺褶的情景,就覺得難堪,但這一點他們也漸漸習慣了。事先給服務員打過招呼,說是弟弟擔憂病人的情況,所以就在這裏住下了。只是這借口對方能相信幾分呢。不過伊佐子想,就算不信也沒什麽大不了,總之這邊先安上個理由就是了。從那兒以後,旅館方面也心領神會,傍晚時會把兩張床都鋪好,提供兩套浴衣式的睡衣。

“松濤的土地全都歸夫人所有了,也算是得償夙願了吧。”佐伯說。

“是啊,不過真的沒問題嗎?”

伊佐子將目光掃向茶幾上的手提包。包裏放著遺囑。

“要說問題,也就是在法律上,兩個女兒各有繼承六分之一遺留財產的權利。要讓她們放棄是很難的吧,不過我們可以想些對策。”

“是嗎,那就拜托了。”

“股票倒是出人意料地多,那也是夫人你吵鬧著要過來的嗎?”

“我原以為只能拿一半,結果全給我了。不過,其實到不了我手中。”

“為什麽?”

“因為要拿去交遺產稅。光靠股票能不能保全松濤的土地,也還不好說呢。”

“我去查查稅務署對那一帶土地的評價額是多少。肯定很高吧。”

“現在已經很高了。越往後越高,評價額也會不斷更新。股票那邊就算稍微漲一點,也趕不上地價飛漲啊。而且股票裏有幾個公司可能還會跌價吧?”

“原來如此,就算拿到全部股票,也不好說一定能保住土地,時間拖得越久就越不放心是吧?”

“是啊,澤田現在就死掉的話,也許還能勉強保個平衡。”

“呃……”

佐伯打量著伊佐子的臉,似乎想弄清她是說真的還是在開玩笑。她的眼裏沒有微笑,瞳孔仿佛陷沒在深深的念想之中。律師慌忙將視線撤開,或許他是感受到了某種令人窒息之物,或許是因為他從中看出了某種與犯罪者契合的偏執。

“遺產稅方面,”佐伯改換了話題,“就像我上次說的那樣,你最好是請鹽月先生托他舅舅,去說動大藏省的官員。這麽點兒遺產稅,總能搞定的。”

“可是那個政治家得了重病,都快要死了。”

“就算得了重病,只要有一口氣在,就還有影響力。那些官員都是膽小鬼,害怕的人不死透,他們就會一直聽話下去。”

“就算是這樣也維持不了多久了,因為是癌症啊。如果澤田一直活下去,就算現在那些官員接受了政治家的指令,以後也會反悔的。而且,那個政治家樹敵很多,一旦死掉,官員的反應也會截然相反。他們會一窩蜂地跑去依附得勢的敵人,沒準兒將來我們反而會被人欺負。”

“唔……這些你都是聽誰說的?”

“不是聽別人說的,這點兒事我還是懂的。”

“難道不是鹽月先生說的?以前你說過你想找鹽月先生幫忙。”

“打那以後我就沒和鹽月先生見過面,自從舅舅病重後,他哪還顧得上我的事。”

“因為這個事也關系到鹽月先生的切身利益嘛。好吧,姑且相信你沒和他見面,其實我也和澤田先生一樣啊。”

“又說這種奇怪的話,你什麽意思?”

“就像遺囑裏寫的那樣。”佐伯朝手提包努了努嘴,“這兩三年來,夫人和澤田先生之間什麽也沒有,夫人把自己說成僧尼,花言巧語哄騙了澤田先生吧?讀完遺囑後,我可同情澤田先生了。他真是個好丈夫。”

“他是好人,告訴他事實的話未免殘酷。相信自己愛得死去活來的妻子是個修女,澤田會因此而感到幸福。攪亂老年人的心,我於心不忍。”

“看了遺囑裏的話,我非常感動。”

“你的感動越深,我就越像一個惡妻是吧?”

“你這一通搶白也很讓我傷腦筋。我對夫人的自衛手段也非常了解……說實在的,我也是一身冷汗啊。我是第一次見澤田先生,心裏還想他是不是已經知道我和夫人的關系了。這種時候,大多數女人都會心神不定,然後受到懷疑,而夫人你卻泰然自若,佩服佩服。”

“我不這麽拼命還能怎麽辦?讓澤田看出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