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歐文行駛在二三六號公路上。在離克勞夫頓還有七英裏時,他看到一叢冬青樹旁停著一輛汽車。

嗬,這可惡的家夥,真鬼!

他從那輛舊凱迪拉克旁邊開過,立即減速,把車開到路邊,停在一叢落葉松裏。

他賭了一次,賭贏了。該交一回好運了,他想。

在克勞夫頓發生的那樁兇殺事件的現場,歐文注意到住宅附近的兩個小谷倉裏存放著舊式骨董汽車,車外都罩著車套。只有一個車位空著,地上扔著空車套。歐文本覺得胡魯貝克不可能偷這樣一輛挺惹眼的骨董車當作逃跑工具,但想想他連自行車都用過,歐文就改變了想法。他在地上稍事搜尋,就發現一輛汽車留下的新印跡,從谷倉通向車道,又順著二三六號公路往西去了。他什麽也沒對克勞夫頓警察說就離開住宅上了車。他沒有去波裏斯頓,而是循著那輛古董車的印跡追去。

歐文下了車,走到凱迪拉克車前。嘈雜的風雨聲掩蓋了他的腳步聲。他停下來,眯眼朝前望去。六、七十英尺遠處有個高大的人影,背對歐文,正朝一叢樹撒尿。那人擡頭望天時朝後仰著禿頭。他好像在輕聲哼唱著什麽。

歐文彎下腰,輕輕拔出手槍,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麽辦。胡魯貝克如果去嶺上鎮,歐文本可以跟在他後邊,然後搶先躲進住宅。瘋人如果闖進來,歐文就可以當場把他擊斃。也許最好是往他手裏塞一把刀或是鐵棍——在法庭上指控他時就更方便了。但現在胡魯貝克有一輛汽車,歐文猜想嶺上鎮也許並不是他的最終目的地。也許他打算向南拐,去波裏斯頓。也許他會沿著二三六號公路一直把汽車開到紐約,或是再往西開。

再說,歐文追捕的獵物就在眼前,毫無戒備,身無旁人——不管胡魯貝克打算去哪兒,歐文再也碰不到這樣好的機會。

他下了決心:現在就動手。

可是,那輛凱迪拉克車怎麽辦?他可以把自己的越野車留在這裏,把屍體裝進那輛古董車的行李箱,開到嶺上鎮去。然後把屍體拖進住宅——哦,不,當然不能這樣做。血怎麽辦?零點三五七子彈殺傷力很強。法院的人員可能會檢查凱迪拉克車的行李箱。

最好還是把古董車留下。胡魯貝克是瘋子,他開到一半路程時害怕了,就把車扔在了這兒,然後步行去嶺上鎮。他忽然想到不應該在這裏殺胡魯貝克,驗屍官也許會發現,胡魯貝克死去的時間比歐文說的要早一個來小時。

他決定現在先把胡魯貝克打傷——射在他胳膊和腿上。把他拖進自己的切洛基車,開回嶺上鎮。

這樣,身軀龐大的瘋人就來到了艾奇森家的廚房。歐文喝令止步他不聽,便朝他連開兩槍,第三槍將他擊斃了。

切洛基車裏的血跡呢?這有點冒險。但他可以把車停在車庫後邊。他們不會看到那輛汽車,更沒理由派人去檢查。

歐文思前想後,覺得這計劃雖有風險,卻值得一試。

他扣上手槍的扳機,朝胡魯貝克高大的身影移動。胡魯貝克已經完事,正仰頭望天,聆聽著松樹梢上呼嘯的風聲,任憑雨落在臉上。

歐文朝他的獵物前進了五步,只聽見滑膛槍子彈上膛的砰砰兩響,一個警察把槍口對準了他。

“不許動!”年輕警察的聲音發顫。

“你想幹什麽?”歐文喊道。

“不許動!把槍扔到地下!扔!”

這時胡魯貝克跑起來,高大的黑影朝那輛覬迪拉克車跑去。

“我最後一次命令你!”警察的喊聲裏帶著驚懼。

“你這個蠢貨!”歐文怒吼道。他朝警察走過去。

警察把槍舉得更高。歐文站住,扔下了槍:“好了,好了。”

凱迪拉克車發動的聲音傳了過來。汽車從他們身邊飛馳而過,警察驚恐地扭頭一望,歐文趁勢把他的槍口撥到旁邊,揮起右拳打在警察臉上。年輕的警察咚地倒在地上,歐文立刻撲上去,懷著滿腔怒火狠揍他。歐文呼哧喘氣,逐漸冷靜下來,俯身查看警察滿是血汙的臉——他已經昏死過去。

“操,”他恨恨地罵了一句。

他身後幾碼遠處傳來“啪”的一聲,像槍響。歐文蹲下身來,揀起手槍。除了風雨聲,他什麽都沒聽到。天邊劃過幾道閃電。

他走回警察身邊,把他的雙手反銬在背後,又抽出警察的皮腰帶捆住了他的雙腳。他嫌惡地望著警察,尋思著他是否看清了自己。也許沒看清,他想。天太黑。他自己也一點沒看清警察的面孔。他也許會以為是胡魯貝克打了他。

歐文跑回他的卡車前。他閉上眼睛朝車頭上打了一拳。“完了!”他朝天喊道。

車子的左前輪癟了。

他彎下腰,發現輪胎被一顆中型口徑槍彈打穿。跑去取備用輪胎時,他想到在今晚的整個計劃中,他從沒考慮到胡魯貝克會設法保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