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3頁)

海克放下他那把老式德國槍的機頭,叫愛米爾蹲下,等著查理·費納咒罵他的雌犬,讓它們再聞一次胡魯貝克的短褲,恢復對氣味的記憶。海克凝望著四周那似乎是沒有盡頭的田野。它們從胡魯貝克偷獸夾的棚屋出來已經走了五英裏路,幾條狗卻仍在柏油公路上追尋氣味。海克追捕過的逃犯中從沒有人像胡魯貝克這樣死心塌地沿著公路逃跑。這種做法似乎愚蠢透頂,但現在看來卻是計高一籌:他采取了與人們的預想相反的行動,這就為自己爭取不少時間。海克心裏閃過了一個短暫的念頭:他們似乎十分錯誤地估計了胡魯貝克。這想法使他渾身打了一個冷顫。

費納的獵犬們又回到路上,兩個追蹤者在曠無人跡的公路上趕路,頭頂上是一片漆黑的夜空。

這條公路從一些零星小鄉鎮中穿過,是本縣比較荒僻的地區。胡魯貝克如果想去波士頓,他就繞了遠路。不過,海克想,這條路線更高明,因為這一帶人煙稀少,也難得碰上車輛和警察。

他們跟在狗的後邊,把牽索收得很短,以防狗碰到獸夾。朝東走了才三英裏,胡魯貝克的足跡就轉到北面,上了一條土路。一百英尺遠處有一家簡陋的路邊餐館。

愛米爾嗅到新的蹤跡,領著他們沿著土路轉向東北方。離那家餐館不到二百碼處,他們發現了胡魯貝克轉向田野的地點。“等等,”海克低聲說。

費納和海克把牽索收緊,這回他們再也用不著狗來幫忙——離他們不到五十碼處的林子裏傳來了胡魯貝克的喊聲。

費納揪住海克的胳膊,兩人都站住了。“小孩”伏到地上。他們聽見樹林裏傳來胡魯貝克淒厲的呻吟聲。

找到了胡魯貝克,海克高興得忘記自己已經不是警察。他向費納和小孩打手勢,那是警察們接近攻擊目標時使用的一套身體語言。他把一個手指按到唇上,指一指聲音傳出的方向,示意費納和小孩向前進。海克彎腰低聲對愛米爾說:“坐下。”狗臥了下來,但顯出因為退出行動而不高興的樣子。海克把它拴在一棵樹上。

“我從這兒插過去,”費納輕聲說,口氣裏帶著指揮者的口吻。海克當然不想爭奪指揮權,但他絕不肯失去親自逮住獵物的機會。領取獎金時可不能有爭議。他朝費納一點頭,拔出自己的德式手槍。

小孩眼裏閃著光,手上舉著槍,再也不像個小孩了。他按照費納的指示包抄到樹林北邊,海克和費納走到土路中間。他們移動得極慢,也不能打手電筒。茂密的鐵杉像傘蓋般把那片林子遮得黯然無比。

吟喚聲更響了。淒厲得令人心顫。

海克看見一輛車——一輛長拖車,停在樹蔭裏。忽然感到一陣不安,心想發出呻吟的可能不是胡魯貝克,而是這輛車的司機,被那瘋子打傷了。也許這正是胸部受了重傷的司機在痛苦呻吟。他與費納默默地互望一眼,彼此都知道對方與自己想法相同。他們繼續小心翼翼地前進。

海克看見他了,不遠處一個模糊的身影。

是邁克·胡魯貝克,腰身如此粗胖,樣子都走形了。

他的吟喚聲像一條發狂的狗。

他躺在地上,想爬起來。也許他跌了一跤,摔傷了。也許是被那輛大卡車撞傷了。

也許他聽到雌犬的叫聲,故意裝作受傷的樣子,想把追捕者引誘過去。

海克和費納的對面,“小孩”匍匐著出現在空地的另一邊。費納舉起三個指頭。年輕的警察也做出同樣的動作。費納扣上扳機,另一只手舉到頭頂,用手指示意:一……二……三……三個人同時撲向空地,三枝槍指向前方,三把手電筒的強光一齊照射著面前這個龐大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