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3/5頁)

是德爾瑞!他在萊姆的房間裏。好了,這下全完了。人質死定了。

“我要看到證物!”德爾瑞在咆哮。

“德爾瑞,你現在看到的,是一個大男人的入浴圖。”

班克斯張嘴想說什麽,但薩克斯揮手制止了他。

耳機裏陸續傳來一些細微的說話聲,她聽不清楚。

接著是德爾瑞憤怒的吼叫。

然後是萊姆平靜的聲音:“……你知道嗎,德爾瑞,我以前是個遊泳好手,幾乎每天都遊。”

“我們只剩不到十分鐘了。”薩克斯低聲說。河水輕輕地拍打著河岸,兩艘遊艇平穩地駛過水面。

德爾瑞又嘀咕了些什麽話。

“我以前常去哈得孫河遊泳,那時候比現在幹凈多了。我指的是河水。”

一陣雜音幹擾,萊姆的話被打斷了。

“……舊碼頭。我最喜歡的一座現在已經沒有了。過去它曾是‘哈得孫清潔者’的老巢。你聽說過這個幫派嗎?在十九世紀九十年代,就在現在的炮台公園北側。你好像很不耐煩。想看看殘疾人松弛的屁股嗎?不想?那就隨便你吧。那個碼頭在北摩爾和商會大樓之間。我以前從那裏跳下水,繞著碼頭遊啊遊……”

“北摩爾和商會大樓!”薩克斯喊了起來,急忙轉身往回跑。他們已經錯過了那個地方,向南走了太遠,現在距離那裏大約有四分之一英裏。她能看到那排臟乎乎的棕色木頭,潮水已經堵住了那條大排水管。還剩多少時間?幾乎沒有了,他們已經來不及救出人質了。

薩克斯扯掉耳機,掉頭朝車子跑去。班克斯跟在她後面。

“你會遊泳嗎?”薩克斯問。

“我?在康體俱樂部可以遊上一兩個來回。”

他們已經沒辦法了。

薩克斯突然停下腳步,身子很快地旋轉了一個大圈,望向那空無一人的街道。

水快淹到他的鼻子了。

一道小波浪掠過威廉·埃弗瑞特的臉,此時他恰好吸了口氣,惡臭、腥鹹的海水頓時灌進他的喉嚨。他開始咳嗽,聲音大得嚇人,極其痛苦。海水充滿了他的肺部,他松開抓住碼頭樁木的手,整個人沉入水中,浮起,露出水面,然後再沉下去。

不,主啊,不要……求你不要讓我……

他搖動手銬,猛蹬雙腿,試圖做最後的掙紮。如果真會有奇跡發生,也許他能以虛弱的肌肉折彎鎖住他的手銬。

他從鼻孔中噴出臟水,慌亂地前後搖動頭部。肺裏的積水暫時被排了出來。他用力把頭向後仰,湊向離他臉部不遠的水面上稀薄的空氣。這個動作讓他脖子上的肌肉像著了火,疼痛的程度一如他折斷的手指。

他終於得到了片刻喘息。

但又一個浪頭跟著打了過來,比剛才那個還要高些。

這下完了。

他再也支撐不住了。投降吧,去和伊芙琳會合,和這個世界說拜拜……

威廉·埃弗瑞特放棄了。他沉到水面下,沉入充滿雜物、海草纏繞的汙穢海水。

然而,他又驚慌地顫動起來。不、不要……

他還在那裏!那個綁架他的人!他又回來了。

埃弗瑞特踢蹬著雙腿浮上水面,吐出了更多的海水,本能地想逃開。那人用手電筒光亮直晃埃弗瑞特的眼睛,手裏握著一把刀,逐漸向他逼近。

不、不要……

一定是覺得海水淹不死他,那人要親手把他紮死。埃弗瑞特顧不上多想,沖著來人就是一腳。但那家夥潛入了水底……然後,“喀噠”一聲,埃弗瑞特的雙手自由了。

老人忘了自己剛和這個世界道過再見,拼命地蹬腿浮上水面,用鼻子狠狠地吸了口酸臭的空氣,動手把封在嘴上的膠帶撕去。他喘著氣,吐掉腹中的臟水。他的腦袋重重地撞上橡木碼頭的底部,但卻大笑不止。“噢,主啊,主啊,主啊……”

接著另一張臉出現了……同樣穿著潛水服,拿著明晃晃的探照燈湊了上來,埃弗瑞特隱約可以看到他的潛水服上有一個紐約市消防隊的隊徽。兩個人手裏拿的不是刀子,而是金屬氣割器。其中一人把帶有苦味的橡膠氧氣罩按在埃弗瑞特的嘴上,讓他大大地吸了一口純氧。

潛水員張開雙臂抱住他,他們還得遊回到碼頭那邊去。

“深吸口氣,我們一會兒就到岸了。”

他深吸一口氣,直到窄小的肺腔都快要爆出來,才閉上眼睛,聽任潛水員帶著他潛入被黃色探照燈晃得發亮的水底。這是一段短暫而痛苦的旅程,他們在水下潛行,穿過黑糊糊布滿微粒的河水,重新浮上水面。潛水員一不留神沒抓住他,兩人立刻被海水沖散。但是威廉·埃弗瑞特鎮定自若地應付了這次小小的失誤。經歷了這一晚上的時間後,獨自一人在波浪起伏的哈得孫河中暢遊一下,對他來說,簡直是一種輕松愉快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