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5頁)

“也許可以,”技師回答,“只要我能看出它是什麽。”

“是玻璃粉末?”萊姆猜測。

大多數玻璃是通過熔化沙子制成的,在制造過程中晶體的結構發生改變,所以在玻璃粉末上看不到雙折射現象。庫柏仔細地檢查這些樣本。

“不,我認為這不是玻璃。我不知道這是什麽。要是有一台能譜分析儀就好了。”

最常用的刑事實驗室工具是一台掃描式電子顯微鏡配上一台能譜分析儀,它能測定出在犯罪現場找到的樣本中包含哪些元素成分。

“給他找一台來。”萊姆吩咐塞林托。隨後又打量著房間說:“我們需要更多的設備。我還要一台真空金屬指紋機,以及一台氣相色譜分析儀。”氣相色譜分析儀實際上是兩台不同功能儀器的組合:氣相分析機將混合物分離為單純的元素成分,而色譜儀則用光線照射樣本,測定出每一種元素是什麽。這種儀器能讓刑事鑒定人員測定一個小到百萬分之一綠豆大小的未知樣本,並與資料庫中按特性和名稱分類的數十萬種已知物質進行比對。

塞林托打電話把這些要求通知刑事鑒定實驗室。

“但是我們不能坐在這裏幹等著那些神奇玩具送來。梅爾,你還是先用老辦法做吧。再多告訴我一些關於假沙子的情況。”

“它夾雜了一點泥土,是壤土,有石英、長石和雲母微粒,但看不到葉子和腐爛植物的成分。這些微粒有可能是膨潤土。”

“膨潤土。”萊姆滿意地說,“那是火山巖風化而成的。建築工人在這座城市土壤含水較多的地區挖地基時,碰到巖床較深的地帶,會用膨潤土制成泥漿糊墻,以防止地基塌陷。所以我們要找的是靠近水邊的開發區,也許是在三十四大街以南,因為北邊的巖床比較接近地表,不需要泥漿墻。”

庫柏移動一下載玻片。“如果讓我猜,我會說這裏面大部分成分是鈣。等一等,這裏有些纖維狀的東西。”

在庫柏轉動旋鈕的時候,萊姆心想,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換取通過目鏡觀察東西的能力。他回想起以前的那些晚上,他把臉緊緊貼在灰色的海綿膠墊上,觀察纖維、腐土、血液細胞或金屬碎屑在顯微鏡中遊進遊出的情景。

“這裏有別的東西。一顆較大的顆粒,有三層。第一層類似角質,第二層是鈣,只是顏色有細微的不同,第三層是半透明的。”

“三層?”萊姆憤怒地吐出一句臟話,“媽的,這是貝殼!”他是在生自己的氣。他應該早想到的。

“沒錯,的確是。”庫柏點點頭,“是牡蠣,我認為。”

紐約這座城市周圍的牡蠣養殖場大都集中在長島海岸和新澤西。萊姆本來以為那個不明嫌疑犯會把地理範圍限制在曼哈頓以內——今天早上那個死者被發現的地方。他喃喃地說:“如果他把範圍擴大到整個大都會區,搜索就毫無指望了。”

庫柏說:“我又看到別的東西了。我想這是石灰,但年頭已經很久了,顆粒狀的。”

“會不會是混凝土?”萊姆猜。

“有可能,是的。不過我想不通這些貝殼。”庫柏沉吟著說,“紐約附近的牡蠣養殖場充滿了植被和泥土,而這些貝殼幾乎完全沒有植物成分,相反卻混合有水泥。”

萊姆突然吼道:“邊緣!這些貝殼粉末的邊緣是什麽樣子,梅爾?”

技師從目鏡裏看去。“邊緣不規則,沒有研磨痕跡,是被幹壓機碾碎的。沒有被水分侵蝕的跡象。”

萊姆審視著那張蘭德爾地圖,目光從右掃到左,最後停留在那只跳躍的小狗的屁股上。

“找到了!”他大喊。

一九一三年,F.W.伍爾沃斯建造了六十層高的摩天大樓,並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大樓外表為赤陶色,飾以滴水獸和哥特式浮雕。在此後十六年的時間裏,它一直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築物。由於曼哈頓這一地區的巖床比百老匯要深一百多英尺,建築工人必須挖很深的豎井才能支撐住建築物。在破土動工後不久,工人們發現了一九〇六年被綁架的曼哈頓企業家塔爾伯特·索姆斯的屍骸。他的屍體被發現埋在一堆厚厚的像白沙一樣的東西中,但實際上那是牡蠣粉末。這件事當時引得小報大肆渲染,聲稱這位肥胖的大亨到死都和美食脫不了幹系。在曼哈頓下東區地下這種貝殼隨處可見,因為人們過去曾用它來掩埋垃圾。珍珠街的名字也是由此得來。

“她就在下城的某個地方,”萊姆宣布,“大概在東邊,而且可能離珍珠街不遠。她在地下大約五到十五英尺的地方,或許是隧道建築工地,或許是老房子的地下室。”

“交叉對比環保署提供的資料,傑裏。”塞林托指示,“看看這一地區哪裏正在清理石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