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他們沿著小徑穿過森林,周圍籠罩著松樹油味兒和植物的甜美香氣。露西還以為那是葡萄的味道。

她盯著眼前的小路,搜尋著陷阱絆網,突然驚覺大家已久久未見到加勒特和莉迪婭的足跡。她猛拍脖子,以為有小蟲落在上面,但發現只是一滴汗水正沿著皮膚流下,這才會發癢。露西今天覺得很臟。其他時間——晚上和假日——她喜歡去戶外,到花園,每次她在郡警察局值完班,一回家就會穿上褪色的格子短褲、T恤和海軍藍的慢跑鞋,走到她綠意盎然的園子裏栽種花木。這房子是巴迪讓給她的,以此減少他提出離婚的負罪感。在花園裏,露西照料著她的紫羅蘭、黃拖鞋蘭、裂瓣蘭花和風鈴草。她鏟地松土,幫植物攀上藤架,澆水,並對它們說話鼓勵,好像她在和她原本打算與巴迪生的孩子說話。

有時候,如果外出執行任務到卡羅來納州本地的其他地方,去搜索或偵訊為什麽某人的本田或豐田轎車會跑到另一個人的車庫裏之類的案件時,露西會仔細留意路上某些新生的植物,並且在工作告一段落後將它連根拔起,像撿到棄嬰般帶回家。她的“所羅門封印”就是這樣被收養的,美洲茯苓也一樣。還有一種漂亮的靛青色灌木,曾在她照料下長到六英尺高。

現在,她的目光不時滑向在這提心吊膽的追蹤過程中所經過的植物:接骨木、山冬青、孟仁草。他們路過一叢長得很好的櫻草花,然後是水蠟燭和野稻——比他們這四個搜索小組的成員都還高,而且葉片尖利如刀。這裏還有升麻根,一種寄生植物,而露西還知道它另一個名字:癌草。她瞄了癌草一眼,又把目光收回到路上。

小徑通向一座陡峭的小土坡,高約二十英尺,由一群巖石堆成。露西輕松地一口氣就爬了上去,但在山頂停住了。她心想,不對,這裏好像不太對勁。

在她身旁,阿米莉亞·薩克斯也爬上高地,停了下來。沒多久,傑西和奈德也上來了。傑西重重地喘著氣,而奈德因為平時經常遊泳和從事戶外活動,顯得健步如飛。

“怎麽了?”阿米莉亞問,她發現露西眉頭深鎖。

“不對啊,加勒特應該不會往這裏走。”

“可是我們就是依照萊姆先生所說,才一路追到這裏來。”傑西說,“松林只有我們剛才經過的那座,而且加勒特的足跡確實指向這邊。”

“話是沒錯,但我們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見到他們的足跡了。”

“你為什麽認為他沒走這條路?”阿米莉亞問。

“看看這裏的植物,”她伸手比劃著,“沼澤植物越來越多。現在咱們站在高地上能看得更清楚——看看沼澤分布的情況。算了吧,傑西,你想想,再走下去怎麽找得到加勒特?我們會一路走到大蠻荒裏去的。”

“那是什麽?”阿米莉亞問她,“迪斯默爾?”

“是一個大沼澤,東岸數一數二的。”奈德解釋。

露西繼續說下去:“那兒毫無遮擋,沒有房舍,連路都沒有。他只能一直走到弗吉尼亞才有地方藏身,但那得花上好幾天。”

奈德幫腔說:“而且在這個季節,帶再多驅蟲劑也難保不被蟲子們生吞活剝,更別說還有蛇了。”

“附近沒有任何能藏身的地方嗎?比如洞穴?廢棄的房子?”薩克斯環顧四周。

奈德說:“沒有洞穴,也許有幾幢老房子。但問題是地下水的水位變了,沼澤區一路蔓延,好多舊房子和小木屋都被吞沒了。露西說得對,如果加勒特走這條路,就等於走上絕路。”

露西說:“我覺得咱們應該回頭。”

她以為這句話一脫口,肯定會立刻遭到阿米莉亞反對,沒想到她只是立即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她對著手機說:“我們現在在松林,萊姆。這裏有一條路,但沒有任何加勒特經過的痕跡。露西說他不應該往這邊走。要不就往南,回頭渡過那條河。”

“這樣他會走到密爾頓去。”傑西插嘴說。

露西點點頭。“那裏有幾家廢棄的大工廠,它們的公司遷址到墨西哥去了。銀行查封了一大堆房地產,那兒有十幾間房子可以讓他藏身。”

“要不就是東南方,”傑西說,“如果我是他,我就沿著一一二號公路或鐵路往那兒走,那一路上也有許多廢棄的屋子和谷倉。”

阿米莉亞把他們的話都告訴萊姆。

露西心想:這個叫萊姆的真是個怪人,他的身體承受了那樣大的病痛,卻仍能如此自信。

阿米莉亞聽完指示,掛斷電話,“林肯說繼續走,證物並未顯示他會走其他方向。”

“西邊和南邊不見得沒有松樹。”露西反對道。

但她的紅發搖了搖。“或許有可能,但那並不是證物所顯示的方向。咱們繼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