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點三十一分(第2/6頁)

“當人質營救隊到達這裏,我們就準備一套戰術上的解決辦法,但是那仍然是我們最後的手段。只要漢迪還在同我們對話,就不要有任何援救的企圖。我們把這種解救人質的方法叫做‘豬胸肉’。”波特沖著斯蒂爾威爾笑了一下,然後繼續說,“拖延是這場遊戲的名稱,它會使劫持者疲倦、厭煩,會拉近他們和人質的關系。”

“斯德哥爾摩效應【注】。”一個指揮官說。

【注】:指人質認同並同情劫持者的現象。

“非常正確。”

“什麽意思?”另一個警官問。

波特沖勒波點了點頭,勒波說:“這是應用於人質劫持的心理轉換過程,這個術語源自二十年前發生在斯德哥爾摩的一次銀行搶劫案。歹徒逼迫四名員工進入銀行的拱頂,後來劫持者一個從前的獄友也加入到他們的隊伍裏。他們在一起待了五天,當他們最後放棄時,幾個人質瘋狂地愛上了劫持者。他們覺得警察才是壞蛋,歹徒和那個獄友對人質也非常同情,不想再傷害他們。”

“到工作的時間了。”波特宣布,“治安長,你和牽制人員開始吧,我要和劫持者進行最初接觸。”

害羞的迪安·斯蒂爾威爾向指揮官走去。“如果你們能出來,或許我們應該把這些警察往四周移動一點兒。如果是你,你會說什麽?”

“豬胸肉”是唯一的回答,但是說得非常輕,波特相信他是唯一一個聽到的人。

水像大雨一樣傾瀉,白亮亮的水流從高高的天花板的縫隙間流下來,可能是屋頂上的水池裏沉積的雨水。

它滴落在生銹的鐵鉤子上、鏈子上、橡膠運輸帶上、分解機器上。就在屠宰房的外面,梅勒妮·沙羅爾坐在那裏,照看著那些女孩兒。七歲的雙胞胎安娜和蘇茜,擠靠著她。貝弗莉梳理著她那短短的金發,雖然她已經十四歲了,但她的臉依然像嬰兒般圓潤,她在喘著粗氣。其余的人擠在屠宰房的最裏邊。十歲的艾米麗·斯托塔德使勁地擦著緊身衣褲上的銹跡,淚水不停地流著。

梅勒妮瞥了一眼哈斯特朗太太和蘇珊·菲利普斯,她們倆蜷縮在一起,用不連貫的手勢交談著。這個十幾歲的女孩兒臉色蒼白,頭發倔強地直立著,充滿了憤怒,她的黑眼睛流露出一種反抗戰士般的目光。梅勒妮突然意識到,她們的談話與學生們有關。

“我擔心她們會恐慌,”蘇珊對老教師說,“必須讓她們在一起。如果有人跑出去,那些笨蛋會傷害她們。”

八歲的凱莉·斯通用手勢大膽地提議:“我們必須逃走,我們比他們人多,一定能脫身。”

蘇珊和哈斯特朗太太不理睬她,小女孩兒灰色的眼睛裏閃著憤怒的光。

梅勒妮一直很痛苦。“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我不知道。”

與此同時,那些男人並沒有太注意這些女孩兒。梅勒妮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她注意到他們從粗帆布口袋裏拽出衣服。布魯圖扯下T恤,瞥了一眼走在水流下的梅勒妮,望著陰暗的天花板,然後閉上眼睛,讓水流像瀑布似的灑在身上。梅勒妮看著他強壯有力的肌肉,光滑的身體被十幾道粉紅色傷疤損壞了。另外兩個男人一邊心神不定地看著他,一邊繼續換衣服。他們脫下外套,她能夠看清印在他們T恤衫上的名字,鼬鼠的名字是S.威爾考克斯,熊的名字是S.伯納。但是,看到熊那肥胖的毛茸茸的身體,鼬鼠那瘦癟的身體和狡猾的眼神,梅勒妮本能地把他們和動物的名字聯系在了一起。

看到他站在水流下臉上浮現的愉快而惡毒的表情,像耶穌那樣伸展著胳膊的樣子,梅勒妮覺得對他來說布魯圖要比L.漢迪這個名字更確切。

他離開了水流,用舊襯衫擦幹身子,換上一件新的,深綠色的法蘭絨面料。他拿起放在油桶上的手槍,瞪著他的俘虜,臉上浮現出奇怪的笑容。他走到另外兩個男人身邊,他們正謹慎地從前窗望著外面。

不能這樣,梅勒妮對自己說。絕不能。人們都在盼望著見到她,她的父母,還有丹尼,他明天要去做外科手術。在過去一年裏哥哥做的六次手術中,每一次她都在蘇醒室等他。她有一種可笑而強烈的欲望,告訴他們必須放她們走,她不能讓哥哥失望。

然後在托皮卡有她的演出。

當然還有她之後的計劃。

去跟他說點兒什麽。就是現在。懇求他放了最小的女孩兒,至少放了雙胞胎,或者凱莉和香農,艾米麗,還有被哮喘折磨的貝弗莉。

對,就這麽做。

梅勒妮起身前行,然後回頭看了看,屠宰房裏的其他人——她們九個——都瞪著她。

蘇珊注視了一會兒,然後用手勢示意她回來。於是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