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性與名偵探

《嫌疑人X的獻身》贏得莫大成功之後,東野圭吾先是在文藝雜志《ALL讀物》發表了短篇推理作《落下》(後來成為第三本“伽利略系列”短篇集《伽利略的苦惱》中的首個短篇),安排了新人女刑警內海薰的初次登場,並與湯川學首次合作,破解離奇的墜樓死亡事件。之後開始在同一份雜志上連載《X》的續書、該系列的第二長篇《聖女的救濟》,時間長達兩年。這部幾乎不遜於前作的小說完稿之後,作者陸續發表收入《伽利略的苦惱》中的其余四部短篇,最終於2008年10月由文藝春秋出版社同時推出兩本新書。

在改編自其作品的偶像日劇《偵探伽利略》、《偵探伽利略Φ》和電影《嫌疑人X的獻身》的轟動熱映影響之下,截至今年初,《聖女的救濟》銷量在日本已逾20萬冊,而《嫌疑人X的獻身》文庫本的銷量則突破150萬冊。取得如此驚人的成績,是與“系列小說”中“名偵探”這一角色所具備的獨特魅力息息相關的。

我們說,所謂“名偵探”角色的塑造,其方法是作家不以詭計設置、細節處理、氛圍營造等因素為創作的第一要務,而是力求通過一組“系列小說”來凸顯偵探角色的魅力,在偵探身上加入越來越多的“超人”元素,角色越是怪奇非凡、冷靜孤僻,越能吸引讀者眼球,作家也經由自己一手打造的“名探效應”,體現其自身的存在價值,這種“名探效應”的最大好處,就是擴大了本格推理小說的受眾範圍,因為它增加了讀者的閱讀關注點,使得一些並不喜歡本格推理、但對“萌系”元素和“八卦”對話感興趣的讀者加入其中,盡管可能作品的詭計、謎團並不嚴謹,更不經典, 但仍會贏得大眾的追捧。

所以,我們會在《聖女的救濟》中讀到“內海薰再次從包裏掏出ipod,一邊聽著福山雅治的歌,一邊喝著礦泉水”之類的橋段,或者“在粉碎了場完美犯罪的同時,他的愛也徹底被輾成了碎片,他感到如此疲憊,也是理所當然的……”之類“奇怪”的對話。這不禁令人聯想到東野在《名偵探的守則》中寫到的某個場景,是他骨子裏本就喜歡這樣的“名探”,還是只想為自嘲提供一個絕佳的範本,我們不得而知。而東野在創作態度上的改弦也並非人人叫好,因為這正是《嫌疑人X的獻身》等作品屢遭包括二階堂黎人在內的古典推理作家、評論家們詬病的主因,在他們看來,本格推理小說根本不應有這樣的寫法。“伽利略系列”在日本文壇所引發的一場本格推理應該如何來寫的大討論,蓋緣於此。要不是笠井潔等權威人士的鼎力支持,東野圭吾恐怕無法那麽早就喜獲兩個“三冠王”稱號吧。

毋庸置疑,“偵探伽利略系列”打破了東野圭吾的創作習慣,而作為該系列第四作的《聖女的救濟》,其最主要價值便是成就了作者真正意義上的首個“系列小說”,成就了湯川學這一作者筆下的第一名探。如前所述,嚴格的“系列小說”,最大特點在於其內在的關聯度,除了擁有統一的形象一致的“名偵探”外,還必須在情節內容上具備某種明顯的時空承繼色彩,這主要表現為故亊有先後順序或者因果關系(適合制成年表,比如島田下的禦手洗潔)、人物有生長點(比如塞耶斯筆下的溫西爵爺)。設若我們以上述要求來審視“伽利略”的前三部作品,則會發現在《聖女的救濟》問世之前,“伽利略”還難稱“系列”。而《聖女的救濟》一書最終使該系列實至名歸,畢竟東野在其中寫到了湯川學在石神“沉淪”之後一蹶不娠,開始拒絕草薙等人的來訪,“已經不想再和警方的案件搜查扯上任何關系了。”直到與草薙性格特異的內海薰介入其間,她對物理學的了解以及個人的脾性、談吐,使得湯川很快與之親近,並一再給予欣賞的贊譽。加上被請求協査的案件本身所體現出來的“完美犯罪”理性魅力,最終改變了湯川的態度,從摯友的事件中解脫出來。因此,《聖女的救濟》確實是部續作而非那類“關系曖昧”的姐妹篇,問吋它還保持了與前作合拍的一致性,都是以單個案件單個詭計來支撐整部作品,簡約而乂不失華彩,盡管在結尾的安排上落入了偶像劇的俗套,無法堪比《X》的那個經典場景,但還是因為設定了一場難忘的頂級對決,而終使本作在整體性上得到較高的打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