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因此,當一個男人無端地管閑事、獻殷勤,卻不知道為什麽……

——本·瓊生,《陰陽人,又名沉默的女人》

在突然飄起的鵝毛般的雪片中,他們離開辦公室,羅賓手機裏存著她從網上姓名地址錄裏查到的各種地址。斯特萊克想先重訪塔爾加斯路,羅賓便把從網上搜到的結果告訴了他,此時他們正站在地鐵車廂裏,高峰期快要過去了,車廂裏人不少,但已不那麽擁擠。濕羊毛、汙泥和雨衣混合的氣味撲鼻而來,他們跟三個狼狽不堪的意大利背包客抓著同一根杆子,站在那裏交談著。

“在書店工作的那個老頭休假了,”羅賓對斯特萊克說,“要下星期一才能回來。”

“好吧,那就到時候再找他。我們的嫌疑人是什麽情況?”

羅賓聽了這話,驚訝地揚起一根眉毛,但緊接著說:

“克裏斯蒂安·費舍爾跟一個女人住在卡姆登,女人三十二歲——大概是女友吧,你說呢?”

“有可能,”斯特萊克贊同道,“那就不方便了……我們的兇手需要安靜和獨處的環境,才能處理血衣——更不用說還有好幾磅重的人體內臟。我在尋找某個進出不會被人看見的地方。”

“嗯,我在谷歌街景上看了那房子的照片,”羅賓帶著一絲不服氣說,“他們家跟另外三家共用一個入口。”

“而且離塔爾加斯路好幾公裏。”

“但你並不真的認為是克裏斯蒂安·費舍爾幹的,對嗎?”羅賓問。

“確實有點誇張了,”斯特萊克承認道,“他幾乎不認識奎因,也沒被寫進書裏——至少我沒看出來。”

他們在霍爾本下車,羅賓巧妙地放慢腳步,遷就斯特萊克的速度,看到他用上半身推動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前,她沒有發表任何評論。

“伊麗莎白·塔塞爾怎麽樣呢?”斯特萊克邊走邊問。

“獨自住在富勒姆宮路。”

“很好,”斯特萊克說,“我們去偵察偵察,看她的花圃有沒有新翻過土。”

“難道警察不會這麽做嗎?”羅賓問。

斯特萊克皺起眉頭。他完全清楚自己是一只徘徊在案子外圍的土狼,指望著獅子們會在一根小骨頭上留下一絲殘肉。

“也許會,”他說,“也許不會。安斯蒂斯認為是利奧諾拉幹的,他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看法。這我知道,我跟他在阿富汗一起辦過一樁案子。說到利奧諾拉,”他不經意地加了一句,“安斯蒂斯發現她曾在一家肉店打過工。”

“哦,媽哎。”羅賓說。

斯特萊克咧嘴笑了。偶爾緊張的時候,羅賓的約克郡口音就會變得更明顯一些:他還聽她說過“娘哎”。

他們搭乘皮卡迪利線去往男爵府。地鐵裏人少多了,斯特萊克松了口氣,坐在座位上。

“傑瑞·瓦德格拉夫和他妻子一同生活,是嗎?”他問羅賓。

“是的,如果他妻子叫菲奈拉的話。他們住在肯辛頓的黑茲利特路。還有一個喬安娜·瓦德格拉夫住在地下室——”

“是他們的女兒,”斯特萊克說,“剛出道的小說家,羅珀·查德的晚會她也去了。丹尼爾·查德呢?”

“皮姆利科的沙瑟街,合住的還有一對名為內妮塔和曼尼·拉莫斯的男女——”

“聽上去像是仆人。”

“——他在德文郡還有一處房產:泰邦府。”

“大概就是他目前養他那條斷腿的地方。”

“範克特不在姓名地址錄上,”羅賓最後說,“不過網上有許多關於他生平的材料。他在丘馬格納外面有一座伊麗莎白時期的房產,名叫恩澤府。”

“丘馬格納?”

“在薩摩賽特。他跟他的第三任妻子住在那裏。”

“有點遠,今天去不成了,”斯特萊克遺憾地說,“塔爾加斯路附近有沒有單身公寓,可以讓他把內臟藏在冰箱裏的?”

“我沒找到。”

“那麽他跑去盯著犯罪現場時,住在什麽地方呢?或者,他那天只是過去懷舊一下?”

“如果真的是他。”

“是啊,如果真的是他……另外還有凱瑟琳·肯特。我們知道肯特住在哪裏,知道她是一個人。安斯蒂斯說,奎因五號那天夜裏在她家附近下車,但她不在家。也許奎因忘記肯特去陪她姐姐了,”斯特萊克沉思地說,“也許奎因發現她不在家,就轉而去了塔爾加斯路?肯特從臨終關懷醫院回來可能去那兒跟他碰頭。我們接下來在肯特家周圍仔細看看。”

地鐵往西行駛時,斯特萊克告訴羅賓,有幾個證人聲稱在十一月六號那天,看見一個穿罩袍的女人進入那座房子,還看見奎因本人在六號淩晨從房子裏離開。

“可能其中一個證人看錯了或沒說實話,也可能他們都不靠譜。”他最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