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穌受難日 [1] 別相信任何人(第2/15頁)

瑞秋幾乎要說出口“他當然沒什麽要說的”,可她及時制止住自己。瑞秋看著羅布,見他擡頭仰望著天空,像火雞一樣伸著脖子,把牙齒咬得咯咯響。羅布笨拙地將拳頭按在腰部,好像隨時會大發脾氣。

“他沒來過這兒,”瑞秋意識到,“自從人們發現珍妮的屍首後,他再也沒有來過這座公園。”瑞秋朝兒子的方向邁了一步,羅蘭卻搶先拖住了他的手。

“沒關系的,”她輕聲說,“你沒事的,親愛的。深呼吸。深呼吸。”

瑞秋在一旁無助地看著,這年輕女人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她的兒子。不過她自己或許同樣不知道該怎樣做。她看著羅布斜靠在妻子身上,意識到自己對於兒子的悲傷了解得多淺。也許她從來都不想知道兒子的悲傷。和羅蘭共眠時,他是否會在噩夢中驚醒?羅布是否在黑暗中輕聲告訴妻子關於他姐姐的故事?

瑞秋感覺一只小手拍在自己的膝蓋上,於是向下望去。

“奶奶。”雅各向她招招手。

“怎麽了?”瑞秋俯身將耳朵貼過去。

“果汁。”雅各悄悄地說。“求你了。”

費茲帕特裏克家的人昨夜很晚才睡。塞西莉亞是第一個起來的,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床頭櫃上拿過手機,看到此時已是九點半。洗碗水一樣灰蒙蒙的晨光透過臥室的窗戶照進來。

耶穌受難日和節禮日是她一年中最寶貴的兩天,因為這兩天她用不著操心任何事情。明日的她將會忙亂地準備復活節大餐,不過今天沒有客人,沒有家務,用不著急急忙忙,甚至不需要購買日常用品。空氣是涼的,而床上是暖的。

“鮑·約翰謀殺了瑞秋·克勞利的女兒。”這句話如利劍般直插入塞西莉亞的胸膛,讓她的心跳幾乎停止。她再不能在耶穌受難日時放松地躺在床上。因為她余下的一生都會有一堆收拾不完的殘局。

塞西莉亞躺在床的一邊,背對著鮑·約翰。她能感受到鮑·約翰溫暖的胳膊纏繞著自己的腰部。那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是個殺人犯。她是否早該知道?是否早該猜出來?她本該從鮑·約翰的噩夢和偏頭疼中看出端倪,他有那麽多頑固和怪異的時刻。就算盡早猜到也不會對事件產生任何影響,然而沒看出端倪讓塞西莉亞感覺自己太疏忽大意。“他就是這樣的人。”塞西莉亞常會這樣告訴自己。此刻的塞西莉亞將她生活的點點滴滴和近日知曉的事實結合起來。她記起了,比如,鮑·約翰拒絕要第四個孩子。“讓我們再生個男孩吧。”波利蹣跚學步時,塞西莉亞曾這樣提議道。她深知如果最後得到的是四個女兒,夫妻二人也會無比滿足。沒想到鮑·約翰一口拒絕,那斷然的樣子讓塞西莉亞摸不著頭腦。這或許是他自我懲罰的又一個例子,他或許極渴望有一個兒子。

塞西莉亞還想到了其他瑣事。也許她應該起床開始準備周日的食物。她怎麽能應付得來那麽多客人,和他們隨意地閑聊,分享他們的快樂?鮑·約翰的母親會坐在她最愛的扶手椅中,公正地進行裁決,分享他們的秘密。“這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會說。然而它對瑞秋而言一定仿若昨日。

塞西莉亞記起瑞秋說過今日是珍妮的忌日,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鮑·約翰是否知道這一點?也許他不知道。他總記不住日子。若沒有人提醒,他甚至記不起結婚紀念日,又為何要記住他對一個女孩痛下殺手的日子!

“上帝啊。”塞西莉亞的新病症突然回來:惡心和頭疼。她必須起床,一定得從這糟糕的感覺中逃離。塞西莉亞想要掀開被子,卻發現丈夫的手緊緊攬住了她。

“我要起床了。”她沒有回頭看他。

“你認為我們應該如何解決經濟問題?”鮑·約翰在她耳邊輕聲說。他聲音沙啞,像是患了重感冒。“如果我去……而沒了收入。我們必須將這房子賣掉,不是嗎?”

“我們能挺住的。”塞西莉亞簡短地回答。她一向很注重經濟問題,鮑·約翰也樂得不用理會賬單和房貸。

“真的嗎?我們能嗎?”鮑·約翰聽上去頗為懷疑。費茲帕特裏克家算得上小富之家,而成年後的鮑·約翰在經濟上也比他的大多數朋友更為寬裕。他總是想當然地認為家裏的錢多是自己掙的。塞西莉亞並非故意將自己這些年掙的錢瞞著丈夫,只是碰巧沒機會提起罷了。

鮑·約翰繼續說:“如果我不在身邊,也許我們能請皮特家的男孩給你幫幫忙。比如清理水溝什麽的。這活兒其實很重要,你不能不重視它,塞西莉亞。尤其是在山火季節。我會幫你列個清單。我一直在想著這些。”簡直荒唐可笑,難以置信。他們怎麽會像這樣躺在床上談論鮑·約翰入獄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