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一 突然的未知(第3/21頁)

塞西莉亞腦中閃現過上千次的場景又一次再現:小蜘蛛俠飛了出去。她是眾多奔跑呼救的女人中的一員。她拉開車門,心中十分確定:什麽都改變不了。這不是她的學校,不是她的社區也不是她的教區。她的女兒們從沒和這個小男孩一塊兒玩過,她也沒和那個跪地的女人共飲過咖啡。事故發生的時候,那女人只是碰巧站在十字路口的另一邊。一個年約五歲的小男孩,穿著紅藍色的蜘蛛俠套裝,牽著媽媽的手等在馬路一旁。那天是兒童圖書周,小男孩大概為此好好打扮了一番。塞西莉亞當時看著他還想:“看,蜘蛛俠可不是書裏的人物。”她怎麽會想到小男孩會突然松開媽媽的手跑進車流中。塞西莉亞尖叫一聲,她還記得自己本能地猛按喇叭。

要是再晚來一會兒塞西莉亞就不會看見這慘劇發生了。只要再晚上十分鐘,男孩的死對她而言就只是一場普通的路面封鎖。而現在,它卻成了一段揮之不去的記憶。就因為這個,她的孫兒們有一天可能會對她抱怨:“你把我的手牽太緊了,奶奶。”

顯然,小蜘蛛俠和這封信沒有任何聯系。

他總在一些奇怪的時候溜進她的腦子。

塞西莉亞用手指彈了彈信封,又拾起以斯帖從圖書館借的書:《柏林墻的興衰》。

柏林墻。真是好極了。

直到今天早餐時塞西莉亞才知道柏林墻將成為自己人生中一個重要的部分。

那時候餐桌前只坐著塞西莉亞和以斯帖。鮑·約翰還在芝加哥,這周五才能回來,伊莎貝爾和波利還在睡覺。

大多數早晨塞西莉亞都不會坐下。她通常會邊站著吃早餐,邊忙著其他的事情,比如準備午餐,鼓搗洗碗機,用iPad查看特百惠訂單以及給客戶發短信。她很少有機會能和自己古怪又可愛的二女兒獨處。她端著麥片粥坐下,等以斯帖泡好自己的早餐。

塞西莉亞很清楚該如何與女兒們相處。什麽都別說,什麽都別問,到了一定時候她們自然會告訴你她們的想法。這個過程就像釣魚,要的是安靜和耐心。(至少人們口中的釣魚就是這樣。塞西莉亞寧願把釘子敲進額頭也不願去釣魚。)

安靜的感覺讓塞西莉亞有些不自在,一直以來她都是個健談的人。“說真的,你那嘴是不是永遠都閉不上?”她的一個前男友曾這樣說過。她緊張的時候更會滔滔不絕,說這話的前男友一定是讓她緊張了。不過,她開心時話也挺多。

今天早晨,塞西莉亞什麽都沒說。她確信以斯帖會先開口,她邊吃邊等。

“媽媽,”以斯帖蒼白的嘴唇裏吐出有些沙啞的聲音,“你知不知道,有些人乘著他們自制的熱氣球逃出了柏林墻?”

“這我可不知道。”塞西莉亞這樣回答道,雖說她可能早就知道。

“再見,泰坦尼克號;你好,柏林墻。”塞西莉亞在心裏默念。

她更希望以斯帖能同自己分享她此刻的真實感覺,分享她的煩惱,不論是關於學校的還是朋友的,她希望以斯帖能把自己想問的問出來,甚至包括對性的問題。不過,柏林墻也可以談。

以斯帖三歲起就對這些事有了興趣,更準確地說,她癡迷於這一類問題。她的第一個興趣是恐龍。當然,很多孩子都對恐龍感興趣,但以斯帖對恐龍的癡迷程度誇張得有些古怪。除了恐龍,任何東西都沒法兒引起她的興趣。她會畫恐龍,和恐龍玩偶一起玩,打扮得也像只恐龍。“我不是以斯帖,”她會說,“我是霸王龍。”她的每個睡前故事都是關於恐龍的,與她的每次對話或多或少都和恐龍有關。可是,塞西莉亞對恐龍的熱情只有五分鐘。(它們早就滅絕了!有什麽好說的!)幸運的是鮑·約翰對恐龍挺有興趣,他會領著以斯帖去博物館,還會給她帶相關的書,聊到肉食動物和草食動物時他們能聊上4個小時。

即恐龍之後,雲霄飛車、甘蔗蟾蜍都成為過以斯帖的“興趣點”,最近的則是泰坦尼克號。她今年10歲了,已經可以在圖書館和互聯網上搜索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她搜集到的信息時常讓塞西莉亞驚訝不已。哪個10歲小孩睡前會舉著一本又大又厚,重得幾乎擡不起來的歷史書看呢?

“要多多鼓勵她!”以斯帖的老師們說。不過有時候,塞西莉亞也會感到有些擔憂。在她看來,以斯帖或許有點自閉症,至少和自閉症人群有相似之處。當塞西莉亞談到自己的擔憂時,她的母親大笑著回答:“但以斯帖像極了你從前的樣子!”(這才不是真的。將芭比娃娃們整整齊齊擺放好同這個可不一樣。)

“事實上我有一塊柏林墻的墻磚。”塞西莉亞突然想起這事。她看到以斯帖的眼神開始放光。“柏林墻被摧毀時我正在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