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雙面生活(第4/8頁)

跟客戶談事,腦子卻總無法平靜,時空似乎被錯誤連接,他好像又重回了年少,那些卑屈、恐懼、孤獨,以及與美寶相處時彼此可以給予的寬慰,栩栩如生。離開咖啡店,臨走前在櫃台拿了名片,他與美寶對望,她那雙清透的眼睛,直接望進他的記憶深處,那眼神裏透露著倔強與神秘。他幾乎是一到公司就打電話到咖啡店找美寶。“我要見你。”他說,像是命令。“什麽時候。”美寶問。“越快越好。”他說。“明天下午我可以出去兩小時,有工讀生。”“那明天下午三點見,你到捷運站等我。”

他知道捷運站附近有個商務旅館,他們在捷運站碰面,他拉著她的手,大街上不方便說什麽,不用說,直接進了旅館開房間。

一進門他就把她放倒在床上,用四肢壓著讓她不動,美寶非常順從,他花了很久的時間端詳她,她一直別開頭,直到後來也終於與他四目相對。初初在黑暗裏,他用打火機的光線看她,然後打亮床頭燈,最後索性大燈全亮,一會兒要她坐起來,一會兒要她站著,一會兒抱起她來走動(她變重了,但自己也變得強壯了),一會兒又背著她,折騰好久好久,後來美寶笑了。“以前你也是這樣把我擺來擺去。”美寶的聲音已經沒有童音,卻變成一種帶有穿透力的、溫柔而帶磁性的嗓音。她的笑聲還是一樣的,只有在笑的時候,你會覺得她只是個快樂的小孩。是那種可以驅散所有陰暗的笑聲。

美寶在笑,然後他哭了。

他從不知道愛可以如此之深,好像你的命一樣,跟隨你到天涯海角。他卸下她的衣褲,從頭發到耳朵,細細地撫摸,從頭到腳底,每個地方都親吻,他不應該這麽做,但沒有誰可以阻止他,他想起青春最盛、被欲望折磨時,他總是一邊想著美寶一邊手淫,心裏溫柔與罪惡感並陳,美寶像他的妹妹或像他女兒,但卻是他心中的女神,他唯一的愛。但即使那時想象的,也只是個孱弱纖細的小孩身體,不是這般有女人味。使他激動的,並不是美寶的美貌或性感,而是她的無助與她對他百般的依賴,他們就像一對無父無母的孩子,依靠著彼此生活(阿俊像是他們的小孩),他把生命裏最初的柔情全部獻給她,而後,他成了一個冷峻無情的人,得以穿越最不幸的生活,直到成年。

如今的美寶,身材近乎完美的她,孩提時透明的臉長成女人絕美的容顏,約一百六十五公分,手腳細長,但摸得到肌肉線條,渾身沒有一點多余的贅肉,線條完美流麗,以前那個瘦弱的女孩,長成了健康而美麗的女人。他撫摸著她脫掉衣服才顯露出的豐滿胸乳,纖細的裸腰,手臂與大腿的勻長肌肉,還能感受到她以前的纖弱。“做蛋糕很耗體力,一有時間,我都會去慢跑,也有練瑜伽。”她說,“女孩子有肌肉不好看吧。”她不安心地追問。他用綿長的吻封住了她的嘴。

沒有一分鐘可以浪費,他們已經浪費大半生了。他在終於忍耐不住時,才進入她,美寶發出了近乎哭喊的叫聲,用力地搥打他。“為什麽不來找我?為什麽不找我?我一直在等你,等了這麽久……”他只是一下一下地,撞擊著,進出,像是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砰砰砰,他撞擊她的身體,幾乎要將她一分兩半,她從哭泣變成呻吟,然後近乎夢囈地喊叫。那裏面太柔軟了,所有的秘密,所有哀傷,所有被欺騙、拋棄、傷害、等待,所有事物最令人痛楚的那一面,好像全都可以塞進去,讓那其中滾燙的,黏稠的,濕滑的,沒有盡頭的,無以名狀的什麽,全部吃掉。她只是搖動著身體,散亂頭發,臉上有汗水、淚水,以及口中溢出的口涎,她幾乎失神了,黑而深的大眼睛因快感而失去了焦點,渙散著,快死去了。

他沒有射在她體內,而是快速抽出,射在了她白色的胸乳上。美寶突然變得淫蕩,用手指沾染那精液,一點一點放進嘴裏。

第二次,是美寶主動,她那強健的腿腰,像騎馬似的騎到他身上,以雙手環抱,勒住了他的脖子,將舌頭深進他嘴裏,他感覺體內有什麽要炸開,非常危險,瀕臨死亡,但他沒反抗,順從地讓美寶控制,感覺腦子已經脹裂了,所有過去的回憶融化成一鍋不可食用的湯汁,直到美寶適時松開手,他哇地大叫一聲,好像看見了人們說的死前的極光。

他們就這樣幾次來回,粗暴地、溫柔地、變態地、危險地、悲哀地、快慰地,陌生而熟悉,最後是恨不得將彼此都撕裂吞下肚,邊哭著把最後一點體力用掉。

他們現在是同謀了。

十七年的時間補回來了嗎?補得回來嗎?但他們終於平靜下來,生命裏一直奇怪地空缺的什麽,被準確地覆蓋著,填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