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藍色的河流(第3/5頁)


“那怎麽辦?”蕾蓉到底年長,事態越緊迫,越沉得住氣:“我覺得,現在的關鍵在於抓住王軍,他只要供認他的殺人行為都出於徐誠的指使,徐誠的全部防線就會在頃刻間土崩瓦解。但是要快。徐誠被釋放,危險的不僅僅是郭小芬,還有王軍——徐誠肯定要殺人滅口了!”“問題是王軍在哪裏?”香茗焦急地說,“我們已經把所有他可能落腳的地方都已經搜索過兩遍以上了啊。”“有個地方,也許就是俗稱的‘燈下黑’吧。”蕾蓉說,“事發的時候,我們仔細搜查了那裏,但是後來就封鎖起來了,並沒有再重新搜索。我在想,王軍會不會溜進這個我們認為他絕對不會再回返的地方,藏起來了呢?”“你說的是哪裏啊?”馬笑中不解地問。“對!”林香茗把拳頭在掌心裏“啪”地一砸:“就是那裏!萊特小鎮!這樣,思緲、笑中和我一起去萊特小鎮再次展開搜索;杜處長,你和林科長密切監視徐誠的一舉一動。現在是下午3點,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大家馬上出發!”專案組的每位成員都神色凝重,知道這個時候,無論對於郭小芬的生命,還是案件的偵破,都到了爭分奪秒的最後關頭。就在大家往門外走的時候,坐在把門位置的一個人,忽然站了起來,怯生生地喊了一聲:“林警官……”林香茗一看,竟然是被自己遺忘了的白天羽:“對了,你來找我說要匯報點事情,是什麽事情啊?”“這個,這個……”白天羽低著頭,像小姑娘一樣搓著衣角。香茗有點不耐煩:“我有急事,你有什麽事情就麻利點說,不要這副羞羞答答的樣子,好不好?”白天羽又猶豫了半晌,才嚅囁道:“我是來認錯的,我……我昨天撒了謊,112房間cd機裏的那盤音碟,是……是我拿的。”下面發生的一幕,像刀刻一樣,留在現場每個人的心中,多年以後依然清晰無比,它猶如火山爆發一般,突然、急促而狂烈——
“呼”的一聲!呼延雲像餓虎一樣撲了上來,把白天羽撞在了墻上,疼得他“嗷”地一聲慘叫。“你說什麽?!”呼延雲抓住他的衣領,眼睛都要瞪爆了,“你再說一遍?!”白天羽像虎爪下的兔子,就剩下哆嗦的份兒,哪裏還講得出半個字。“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呼延雲大喊著,急得頭發都豎了起來,“快一點!”白天羽帶著哭腔說:“我……我坦白,我交代:cd機裏的那盤音碟,是我拿走了。10號那天下午,我去探視陳丹,聽於護士長說習寧播放《黑色星期天》嚇唬陳丹,就把音碟揣在兜裏帶走了。昨天你到學校問我有沒有拿,我怕自己一不小心闖了禍,就沒敢說實話……昨天想了一夜,我不能再欺騙你們了,所以特別趕來說明真相,這個我也帶來了——”他的掌心裏,托著一盤裝在透明塑料盒中的光碟。正是呼延雲苦苦尋覓的《黑色星期天》。呼延雲呆呆地看著那張光碟,像置身沙漠之中而看到一汪清泉,疑是海市蜃樓,不敢相信。他伸出顫抖的雙手,接過塑料盒,打開,取出光碟。明亮的光碟表面,映出他那清瘦的面龐,還有像打碎的玻璃一般痛楚而迷離的目光。腳腕像戴著鐐銬一樣,沉重地拖出辦公室,他就那麽仰著頭,沿著黑暗的樓道,走下去,走下去,腳步聲先是緩慢的,漸漸地快了,快了……越來越快,最後變成奔跑。聲音消失的時候,靜得,像一面被敲破的鼓。所有的人,都困惑不解地望著空空蕩蕩的門口。好久,林香茗才說:“咱們按照原定計劃行動。”“真他媽的悶,您覺得是不是?跟前兩天差不多。到了傍晚,一準兒的又刮風又打雷的,可就是一滴雨都不下,這不是跟咱逗悶子呢麽!”出租車裏,那個矮矮胖胖的司機舍不得開空調,就把窗戶打開,又有些心虛,一路上就不停地和乘客嘮叨,車裏散發濃重的汗味和臭鞋味。那個穿著藍色襯衫的乘客卻始終不搭一句話,像是沒有聽見饒舌司機的嘮叨,雙眼望著不知何時開始越來越陰沉的天空。
車,在仁濟醫院門口停下了。乘客給了司機一張20元的鈔票,下了車。“哥們兒,找您錢。”司機說,乘客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司機占了便宜心裏卻不痛快:“這人怎麽一副倒黴催的模樣?不知道是要殺人,還是被人殺?”小白樓門口,他站住了,他猶豫著,似乎想進,又不敢進。我是不是還是轉身離去的好?讓一切都埋在土裏——包括我自己,永遠永遠?他還是向前邁了一步,這一步邁出去,就真的再也不能回頭了。護士服務台裏,於護士長和小喬護士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看著他,目光十分陌生。也許是我的腳步太凝重了?或者,她們也希望我回頭?對不起,我不能回頭,我只是想找到事情的真相……他推開左邊的玻璃門,走進了內治療間,正在擦地的潘秀麗直起腰,張開嘴看著他。他回過頭,居然發現於護士長和小喬還站在原地,只是視線隨著他的行動而機械地扭轉。只死去了一個陳丹,這小白樓卻仿佛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每段樓道,每個房間,都比從前更加的死氣沉沉,透進窗戶的每一縷光芒都是陰郁的,照在地板上,像撲了粉的臉,而一動不動地站著的於護士長她們,每一個都有如蠟像,或者,被蠟封住了,虛假的,沒有生命的——蠟像。眼前沒有人,他卻輕輕地說了一句“對不起”,並伸出一只手,輕輕地拂去了什麽。藍色的河流開始流淌。舒緩,但帶著一種不由分說的堅定,從icu流到112,從護士服務台流到玻璃門,滲入、撞擊在每一個角落:圓形的門把手、蘋果型cd機、鮮花、枕頭、輸液架、壞掉的玻璃門……這流淌始終無聲無息,偶爾泛起漣漪,是沉思時手指在額頭上輕輕的磕碰,是若有所悟時眼波瞬間的一閃,是陷入迷惘時眉宇“川”字形的緊蹙,是流轉的形體在墻上不羈的身影。伸開雙臂、叉開五指、側耳傾聽、匍匐在地,一寸一毫也不放過地衡量、比對、感受、觀察。貌似癲狂。一切,猶如沒有配樂的舞蹈,優美而感傷。水花交迸,讓眼前的物體幻化為昔日的形象,當時發生的一切,重新拼接,組合,連貫,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