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2/3頁)

說實話,考慮到現場的混亂局面,以及日本搜救隊和陸上自衛隊的少得可憐的人數,日本方面在維護當地治安上做得並不賴。畢竟,要想控制住那些在事故現場失魂落魄的遊蕩的人並非一件易事。在聽完工作人員的簡報後,傑克和我等人跟隨一群陸上自衛隊員馬上動身前往了事故的主現場,而其他人則留在原地負責維護臨時停屍帳篷周邊的治安,並協助必需物品的運送和臨時廁所的搭建工作。

指揮官告訴我們,日本運輸安全委員會已經通過雷達定位系統,計算出了大部分遇難者遺體可能散落的地點,並將相關信息描繪在了地圖上。此時,地圖正在從山下運往山上的途中。

夫人,我猜你大概最感興趣的可能是傑克本人吧。不過,在說到他這個人之前,我還是想向你描述一下自己在森林裏看到的景象。記得上小學的時候,我們曾學過一首叫做《奇怪的果實》15的老歌,講述的是一種曾經在美國南方盛極一時的對黑奴用私刑的場景。歌中唱道,從樹上垂掛下來的屍體就像是奇異的果實一樣。而這正是我們在日本所見到的場景。隨著我們向森林深入邁進,四周那些可怕的樹幹上到處都懸掛著從飛機上掉下來的屍體,而且很多屍體都已經是殘缺不全的了。除了我和傑克還在強忍著之外,很多人都禁不住吐了出來。

更令人感到痛心的是在場的那些遇難者家屬。他們中很多人都帶著食物和鮮花在森林裏四處找尋著親友的身影,嘴裏還不停地呼喊著他們的名字。後來,負責將這些家屬帶離現場的洋次告訴我說,他碰到了一對堅信自己兒子還活著的老夫婦,手裏還抱著一套供兒子換洗的新衣服。

到達目標地點後,傑克和我被分配去砍樹,以便盡早為直升機開辟出一片停機坪來。雖然這工作並不輕松,但至少離飛機殘骸很遠,讓我們暫時忘卻了剛才看到的可怖場景。

當晚,部隊指揮官要求我們在原地留宿,並將日軍陸上自衛隊的帳篷一角分配給了我們。當然,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覺得,在此過夜實在是一個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主意,尤其是在我們目睹了那麽多恐怖的畫面之後。入夜了,帳篷裏的每個人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沒人敢提高嗓門。雖然也有人試著想跟大家開開玩笑,但是沒有人能夠笑得出來。

就這樣,我們周而復始地在那裏工作了三百個小時。一天夜裏,帳篷外傳來的一聲尖叫把我從睡夢中驚醒了。周圍很多人也都跟著從床上一躍而起,跑出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麽。該死,這詭異的氣氛讓我的腎上腺素水平開始直線飆升。大概是因為空氣中霧氣太重,大家在帳篷四周尋找了半天,卻什麽都沒看見。

突然,來自亞特蘭大的黑人士兵約翰尼用手電筒鎖定在了帳篷前方幾米開外的一個影子。我們隱約分辨出那是一個人影,正背對著我們跪在那裏。當那個人影猛然回頭的時候,我才認出那人原來就是傑克。

當我們跑過去,問他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時候,他看上去很茫然,只是一直搖著頭說:“我看見他們了。我看見他們了。他們都沒有腳。”

我把他帶回了帳篷裏,他虛弱地倒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第二天早上,當我們再度問起昨晚的事情時,他一口否認了。

我背著傑克把此事轉述給了洋次,他聽完了之後認真地告訴我,日本的鬼魂是沒有腳的,而且日本最常鬧鬼的時間是淩晨三點鐘左右。老實說,在這件事之後,當我聽到帕米拉·梅·唐納德的遺言時,我又一次被嚇傻了。因為她所提到的事情和傑克那晚說的簡直是一模一樣。不過,若是理智地推測,傑克的噩夢很有可能也是受到了洋次的話的影響。

當然,部隊裏的很多美軍士兵事後都把此事當做是一個笑柄,嘲笑了傑克好幾周,直到我們先後回到了考特尼營地。你知道的,他們慣用的手法就是那種類似“傑克,你今天又看到鬼魂了吧”之類的話。不過,傑克對此卻是安之若素。我想,大概是從那時起,他才開始和得克薩斯的那位牧師通信的吧。在此之前,據我所知,傑克是沒有任何宗教信仰的,我也從未聽到他提起過上帝或耶穌之類的字眼。因此我推測,他應該是在網絡上搜索與森林和墜機有關的字眼時,才找到那名牧師的網頁的。

當部隊被再度調配去菲律賓協助水災後的搜救工作時,傑克沒有跟去。他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據說是胃病或是闌尾炎什麽的。當然了,他們都覺得他是在裝病,而且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從島上逃出去的。我們都猜他大概收買了附近的一條漁船或者是捕鯨船,甚至還有可能找了在當地走私鰻苗或毒品的台灣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