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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二擡頭望著吊環上的廣告。是旅遊地的廣告。廣告的下面,遠遠地看得見那件米色的雨衣。她正在讀著雜志,臉看不清楚。

由於對方正在看雜志,修二便稍稍移動位置靠近了過去。然後他又把垂在耳際的頭發用手攏了攏。真是的,自己怎麽就這麽笨,不知道買份報紙呢,這樣至少也能把臉藏起來只露出眼睛啊。可現在已經沒辦法了。

修二斜著臉。她的身影已經完全進入自己的視野,低頭看雜志的臉不時擡起,時而稍微調整一下身體的方向。

就在注視她的過程中,她的線條輪廓在修二的視野裏也逐漸清晰起來。剛才還以為是認錯人的那張臉,一點點向畫帖上的形象靠攏了。她是雙眼皮,雖然看不清楚細節。由於光線的緣故,眼睛一帶凹了下去,鼻梁則凸顯上來。車窗外路燈飛馳。

手表上顯示是六點二十分。對於去酒吧上班的女人,時間似乎有點遲了。或許去的場所不同吧,昨天的這個時間並未看到她從豪德寺站乘車,而前天則是記憶力超群的花店女店員看見她出現在這裏。難道她是每天都去上班,而獨獨昨天給看漏了?修二不得而知。

長期以來一直搜尋的女人正坐在離自己五米遠的地方,一想到這個,修二不由得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是真的。感覺就像是終於遇到了一幅一直在追尋的畫。

她的身材窈窕,身上裹著雨衣。不過,比起上班族,她的打扮中更透著一股生活的氣息。

——這個女人與玉野文雄應該還未斷絕關系吧?以前住在那棟公寓時,玉野時常來找她。據說玉野有妻兒。而他們的這種關系似乎已持續了很久。時間一長,女人也會有一種成為人妻的錯覺吧?

目前並不清楚玉野是一種什麽樣的狀態,不過不難想象他的處境絕不會很好。他現在正在做什麽呢?

姐夫是被錯當成玉野而遇害的。當此刻坐在那邊讀雜志的女人給姐姐家送去系有黑絲帶的插花後,這種想象便得到了證實,因為那女人知道這一點。

照此看來,玉野或許正躲藏在萩村綾子家裏。一旦知道自己被鎖定為暗殺目標,當事人自然會想藏匿起來。豪德寺一帶的地理情況復雜,不顯眼的公寓和歇業商戶的外租房都是上佳的藏身之所。

如此想來,之前的那處公寓也離郊區很近,路線也不簡單。

不過連上次那種偏僻之處都被暗殺玉野的人給盯上,看來兇手一定是在玉野去女人那兒時尾隨其身後,又進行了一番仔細的調查。比如玉野去公寓的日子、所走的道路、從H形小路的哪一頭進去,還有身高、所提的文件包、外套的顏色。而姐夫外套的紅茶色在橙色街燈的映照下發生了變色……

殺人犯並非熟悉玉野文雄。或許是受人之托?職業殺手?這也太離奇了。或許是某個組織裏的人……

乘客站了起來。對面的女人往修二這邊看了一眼,修二慌忙把臉扭向身後的車窗。新宿的霓虹燈絢爛奪目。

修二混在她身後的乘客裏下了電車。

女人通過了檢票口,似乎對身後的人毫無察知。

修二忽然想到,這女人就這樣毫無戒備地走路,能行嗎?暗殺玉野的人肯定知道這女人。只要跟著她順藤摸瓜,就能找到玉野隱匿的地方。自己眼下不就這樣尾隨在她的身後嗎?誰敢說別人就認不出她來?這女人也有點太大膽了吧。

雖然很無奈,但她也得生活,也要出來工作。不過,修二還是覺得危險正在湧向她那纖細的身體。他甚至不由留意起走在自己前後的男人們。

這時,在迎面走來的人群中,有一個人忽然向他打起招呼來。

“喲,這不是山邊嗎?”原來是一個畫友。

“啊。”真不巧,偏偏在這時候被人叫住。對方是個好酒的男子。

“去哪兒啊?連臉色都變了。”

“是,我有點急事。”

修二的眼神仍盯住那女人的背影不放,可是,那背影還是從他的視野裏逐漸地遠去了。

“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啊。來,上那邊喝兩杯去。”

“是啊,可今天不行,失敬了。”

“喂喂,連這點情面都不給?”修二被抓住了胳膊。女人在路口往右拐去。若是現在跑過去的話還不會跟丟。

“今天真的是不行,下次吧。”說著,修二硬把對方的手甩開。男子一臉氣憤。

修二跑了起來。到達拐角往右一看,女人的身影已混入人流不見了。

那天後,修二又接連兩天在同一時刻站在豪德寺車站。她的臉早已印在他腦海裏,只是沒從正面直視過,一些臉部的細節還並不清楚。那夜在電車裏時,她正在低頭看雜志,為了避免被發現,修二只能偷看。那天米色的雨衣也可以作為標記,可是這兩天都是晴天,那印記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