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最後一次見面(第2/3頁)

我能回想起一些相應的畫面:我在市二院的走廊裏推倒好幾個醫生護士,最後被四五個人合力制服;我在派出所裏大吵大鬧,值班民警不耐煩地給了我一腳;我坐在一輛車裏,覺得天旋地轉,一切都如同夢境,不知過了多久,我又突然恢復了正常的知覺,出現在自己家的客廳裏。我記得,老婆當時糾結而欣喜地看著我,問我餓不餓。兒子站在角落裏,目光驚恐地望著我,我——

這些記憶模糊而昏黃,仿佛已歷經了幾個世紀。

我微微晃動腦袋,有點分不清虛幻與真實。

葉秋薇輕聲放下杯子,接著說道:“被A集團的人帶走、失蹤幾天後重新出現、迅速而不合常理地恢復了正常的社會功能,種種跡象表明,在失蹤的幾天裏,你似乎接受了某種強大的心理幹預,這種幹預絕不可能是你自己所為,一定來自其他人。我當時就意識到,吳國鵬此前的直覺或許並沒有錯。在A集團內部,一定還存在其他的心理操控高手。而這個、或者這些高手,很可能和74年的那起慘案有關。”

隨著她的講述,我的思路與記憶也越發清晰。

“去年10月,我從三區搬到這裏,獲得了較為安全的處境。”葉秋薇說,“11月,吳國鵬招募了湯傑超,開始通過他跟我進行交流。而我們交流的重中之重,就是你、以及隱藏在A集團內部的其他心理高手。吳國鵬一直在努力回想74年慘案的其他當事人,也一直在研究你的過往——包括你和明溪在02年的遭遇。去年年底,他突然注意到了74、02兩起事件之間驚人的相似性,並第一時間向我轉達了疑慮。他的疑慮點燃了我的思維,我迅速察覺到了02年那起事件前前後後的各種疑點,並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直覺——你的出現並非偶然。之後,吳國鵬動用了一切可用力量,對當年五名拘禁者的身份進行了調查,終於有所發現。”她頓了頓,輕嘆一聲,“如果沒有遇到我,你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那五個人當年所在的擔保公司,後台正是A住宅建築公司的一位高層。而且,我們還調查了你父母生前的財務狀況,發現他們和那家擔保公司之間,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債務糾紛。”

我壓抑地吸了口氣,想起明溪的死,雙眼酸痛而灼熱。

“父母的債務都是你還的。”葉秋薇又說,“你仔細想想那家擔保公司,除了拘禁事件,你還和他們有過其他接觸麽?”

在她的誘導下,相關信息在我腦海中一掃而過。2007年夏天,拿到刺殺李松的酬勞後,我迅速清償了父母遺留的債務。償還過程中,當年拘禁我的那家擔保公司,的確從來沒有出現過。我——

“你一心想要逃避明溪之死帶來的痛苦。”葉秋薇說,“這種內在心理蒙蔽了你的雙眼,讓你看不到現實中顯而易見的疑點與矛盾。”她再次輕嘆一聲,身體微微前傾,用平和而堅定的語氣說,“一新,那五個人拘禁你和明溪,並非因為債務,而是為了把你塑造成新的X。而這場塑造計劃的始作俑者,才是真正的X。”

我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葉秋薇步步緊逼:“74年,X目睹王敏慘死,心理劇變,以失憶為代價,獲得了強大的心理操控能力。1989年,他殺掉當年的施暴者,為王敏報了仇。九十年代,他開始為A集團服務,利用強大的精神力量為集團除掉一個又一個隱患。然而,二十世紀初,因為某種原因——比如接觸了同屬A集團的劉向東——X的記憶開始復蘇,感知能力也逐漸弱化,直至泯然眾人。失去能力、又掌握著大量A集團機密信息的X,對集團來說不僅無益,甚至也成了莫大的隱患。為了保全自己,X必須證明自己依然有用。”

我突然想起了袁主任在石橋下找到我時的眼神,那眼神威嚴、冷峻,又透著一種畸形的慈愛與關懷,同時還藏著一絲受到壓抑的愧疚。

“你也感覺到了吧?”葉秋薇看著我的眼睛,隨後繼續說道,“X必須證明自己依然有用,證明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通過其他方式重新獲得操控人心的力量。但記憶的復蘇不可抗拒,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重獲力量,於是,便逐漸產生了創造一個新X的念頭。既然自己當年能夠通過驟變獲得力量,其他人是否也能呢?他分析了自己當年心理劇變的原因:對他而言,王敏是生活中美好的象征,王敏慘死,生活的希望徹底破滅,正是導致他發生變化的原因。他開始尋找合適的目標,最終發現了你——或許還有其他人,但這並不重要。雖然成長在穩定的社會環境中,但你的家庭生活卻十分不幸。你孤獨、陰郁、內心充滿隨時爆發的力量,把明溪視作生活中唯一的美好與希望。這一切,都完全符合X對繼承者的要求。他制定了詳細的塑造計劃,把你和明溪囚禁起來,對你施加嚴酷的虐待,逼迫你的心理進入崩潰邊緣。時機成熟後,他命令拘禁者將明溪折磨致死,讓你陷入無法承受的悲痛與絕望。你的心理世界徹底崩塌,壓抑多年的精神力量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