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誘餌(第2/2頁)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身板比之前明顯挺直,神色中的焦慮也消失大半。

“現在。”我接著說道,“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他們把精液弄到你嘴裏,你是什麽感受?”

他厭惡地皺了皺眉:“其實不是很多,有明顯的腥味,說實話還有點甜,我被逼著咽了一些,但馬上就嘔吐出來。那些人走後,我坐在地上非常茫然,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其他人說XX(那個女同學)死了,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我哭著擤了一下鼻涕,發現門牙上有些黏黏糊糊的東西,就趕緊用力抹掉,抹了很多下,真的是很多下,可能有上百下,坐在地上一直抹。”

我用盡可能輕松的語氣說:“或許不是精液,只是你的鼻涕呢。”

他一愣,恍然地點點頭:“是啊,也許根本就不是精液,只是鼻涕,或者因為痛苦產生的粘口水。對、對,應該根本就不是精液……”

我把手輕輕搭在他肩上:“不管是什麽,事情都已經過去幾十年了,雖然想想很痛心,但也只是一段沉重的人生插曲。人有好有壞,壞的時代壞人多一些,好的時代好人多一些。更何況,你現在已經足夠強大,即便面對真正的壞人,也根本無需害怕。你好好想想其他人,想想大街上那些陌生人,他們有什麽好怕的呢?沒有人敢再傷害你了。”

他喝了口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神色越發坦然。之後的一個多小時裏,我繼續協助他進行回憶,他想起了更多細節,甚至提到了另外一些令他害怕的人和事。在我的分析和引導下,到了晚上十二點,他已經能夠坦然面對當年遭遇的羞辱,說話比原先更有底氣,摸牙的次數也明顯減少。

事情還算順利,但我也明白,一次簡單的心理疏導,只能使劉向東的心理狀況有所改善,要根除他內心深處的恐懼,還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當晚,劉向東離開後,我又在房間裏見了袁主任,把詳細情況向他做了匯報。

回憶至此,思緒有些斷裂。我猛然回到現實,半秒之後,又突然想起了下一個記憶片段。

袁主任坐在我對面,之前劉向東所在的位置。我對他的印象有些模糊,只記得他頭發稀疏——或者有明顯的禿頂,目光很平靜,身材略顯瘦弱,喜歡穿深色衣服。我想了很久,還是沒能想起他的名字和具體身份。

“袁主任。”我當時是這麽說的,“對方是個高手,要想保證劉主任的絕對安全,我還需要跟他交流最少三次。”

“不需要絕對安全。”袁主任的聲音很低沉,“經過這一次疏導,他應該不會被調查者一擊斃命吧?”

我簡單分析了一下:“絕對不會,我已經幫他減輕了恐懼,而且向他灌輸了一些能夠抵禦恐懼的思維模式。”

“那就夠了。”袁主任說,“你要明白,你的任務不是保證魚餌的安全,而是在魚餌被吃掉前把魚釣上來。把魚餌裹得太嚴實,反而會讓魚失去興趣。帶著傷口的魚餌,對魚來說才是致命的誘惑。”

我默默點頭。我沒有再對劉向東進行過心理疏導,但一直和他保持著聯系。白天,每隔三個小時,我就會給他打一次電話,了解他心理的實時狀態。之後的一周時間裏,他的心理狀態一直很穩定,社交焦慮也有了明顯的改善。但是到了11月7號下午,他突然主動給我打了電話,說從中午開始,自己心裏就很不舒服,好像突然對周圍的人和事產生了莫大的恐懼,而且開始更加頻繁地摸牙。我通過電話對他進行了長時間的引導,但他始終沒能想起自己心理變化的原因。無奈之下,我只好通過簡單疏導,暫時緩解了他的心理不適。

直覺告訴我,那個神秘的調查者已經發現了劉向東的心理弱點,並且開始行動。

11月8號上午,劉向東到C大講了兩個小時的公開課,中午在幾位校領導的陪同下吃了午飯,下午又出席了學校舉辦的先進教育個人評選活動,並上台給獲獎者頒獎。評選活動結束後,他檢查了兒子劉智普的工作情況,並帶兒子到學校操場走了幾圈,談話內容不得而知。為了尋找調查者的蹤跡,我跟了劉向東一整天,除了午餐無法跟隨之外,幾乎觀察了他接觸過的所有人,目睹了他的一切舉止與神情。

整整一天,我都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可是當晚,劉向東到底還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