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戰爭的序幕

下午五點和劉向東通話時,他的聲音、邏輯還完全正常,可晚上八點再次給他打電話,他卻無論如何都不接了。我把情況告知袁主任。嘗試聯系未果後,袁主任馬上安排E廠科研中心的一名員工到劉家打探情況。員工登門時,劉家只有劉智普和劉向東兩人。劉智普告訴登門者,從六點半開始,父親就一直待在書房裏,他以為父親在專心做研究,也就一直沒有打攪。員工以廠裏有急事為由敲了書房的門,門內先是沒有任何回應,半分鐘後又傳出粗重的呻吟聲。劉智普想要開門,才發現門已經反鎖。門外兩人合力把門踹開,被書房裏的景象嚇了一跳。

劉向東雙手支撐,跪臥在地上,血不停地從嘴角湧出,沾滿了面部、衣物以及周圍的地面。劉智普和員工協力把劉向東送到最近的醫院,醫生檢查後發現,劉向東左側的上門牙已經掉落,右側上門牙也一定程度地脫離了牙床。謹慎起見,醫院安排劉向東當晚住院觀察。九點,袁主任把情況告知給我,讓我盡快想出對策。

毫無疑問,調查者通過某種方式對劉向東進行了猛烈的心理攻勢,迫使他拔掉了自己的門牙——這對我來說是一種莫大的羞辱。同時,能在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做到這些,也說明調查者確實很不簡單。

調查者是如何在我眼皮底下對劉向東進行心理幹預的?我仔細回想了當天白天的每一個細節,值得懷疑的地方只有兩點:

一,午餐時間,劉向東和C大領導們一起吃飯,我不僅無法獲知席間的談話內容,甚至無法觀察劉向東席間的言行與神色。如果調查者參與了當天的午餐活動,並趁機對劉向東進行暗示,確實能夠輕易地瞞過我。這種可能性很大,因為校領導們絕大多數都是中年男人,和我心中調查者的形象比較相符。

二,下午,劉向東和兒子進行了十幾分鐘的交談,因為操場空曠,當時人又不多,我無法靠近兩人,只能遠遠觀察,很可能會漏掉一些細節。如果調查者通過劉智普對劉向東進行暗示,確實能暫時瞞過我——但也只是暫時而已。利用劉智普,一定會在劉智普身上留下一些心理幹預的痕跡,而這些痕跡,則很有可能是指向調查者身份的線索。如果我是調查者,一定不會冒險利用劉智普。當然,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或許調查者已經猜到了我的種種考慮,反而大膽地利用了劉智普。如果真是那樣,他顯然比我想象得更加高明。

最後,我又因此衍生出第三種猜測:或許那個神秘的調查者,就是劉智普自己呢?雖然他是劉向東的親生兒子,但人心畢竟是難以估量的。

總之,短暫的分析後,我認為第一種猜測的可能性更大,二、三次之。考慮完畢,我給劉向東打了電話,劉智普代父接聽,表示父親需要休息,不方便使用電話。聽他的語氣,當晚想要和劉向東通過電話聯系,已是絕無可能的了。

我明白:心理攻擊和生理攻擊一樣,都會在受害者身上留下傷痕,傷痕也都會隨著時間逐漸淡化消失。越早對劉向東進行試探,就越容易找到他心中的傷痕,從而抓住與心理幹預有關的線索。如果一夜都無所作為,我可能會錯過揪出調查者的絕佳機會。

但,調查者或許也是這麽想的,他一定也在暗中觀察,希望借機查明我的身份——思慮至此,我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調查者的目的,歸根結底是對A集團的調查,其傷害劉向東目的有二:一是引誘我,試圖查明我的身份,甚至除掉我,因為我是他調查之路上的最大絆腳石。二,自然就是尋找下一個調查對象了——他對劉向東下手,意味著劉向東對他已經不存在價值。如此,想要繼續調查,他就必須找到新的調查對象。劉向東是E廠的科研中心主任,而且和集團高層聯系密切,如果他的病房裏出現一位神秘人物,肯定會引起調查者的注意。如果這個神秘人物再有意無意地以A集團高層成員的口氣說幾句話,或許就會成為調查者的下一個目標。

最後,如果這個神秘人物就是我,調查者就會想辦法對我進行接觸,自投羅網。盡管他可能明白這是個陷阱,但一定想不到我會親自充當魚餌。無論他能力多強,隱藏多深,只要出手對我進行心理幹預,我就能輕易地有所察覺,從而追查到他的身份。

調查者一定想不到,他的下一個獵物其實是個獵人。我和他之間的正面戰爭,將在劉向東的病房裏拉開序幕。

考慮完畢,我立即聯系了袁主任,詳細闡述了自己的計劃。袁主任對計劃十分認可,表示會盡全力配合。九點四十五分左右,我帶了一束鮮花進入劉向東的病房,病房不大但擠滿了人,除劉智普外,還有C大和E廠的大小領導,以及一些我不認識的人。劉向東見了我,臉上立即露出敬畏又略顯依賴的神色,想要起身迎接我,我連忙擺擺手,對他示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