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香水

張海生後退幾步,調整了一下書寫白板的位置,又走上前去,把最後幾根釘子敲進墻裏。

“這樣行不行?”

“行,就這樣吧。”紀乾坤給魏炯面前的杯子裏添滿開水,又吩咐道,“把橫杆也裝好。”

張海生陰沉著臉,看看紀乾坤,一言不發地俯身拿起一根不銹鋼毛巾杆,拆去外包裝後,架在白板的上方開始安裝。

裝完一側後,他粗聲粗氣地對坐在床上的嶽筱慧說道:“你,弄好沒有?”

“馬上。”嶽筱慧咬斷線頭,把一面縫好的白布遞給張海生。

張海生把白布穿進毛巾杆裏,安裝好另一側,拉動幾次,把錘子扔進工具箱裏。

“裝完了。”

“嗯,你先出去吧。”紀乾坤整理著手裏的一大沓照片,看也不看他,“有事我會再叫你。”

張海生叮叮咣咣地收好工具箱,擡腳走了出去,回手把門摔得山響。

嶽筱慧目送他出門,轉頭對魏炯吐吐舌頭。

魏炯無奈地笑笑。嶽筱慧並不知道紀乾坤何以能對張海生如此頤指氣使,個中緣由,也不便對她說明。

紀乾坤搖動輪椅,招呼他們:“來,把照片貼到白板上。”

兩個人動手,紀乾坤來指揮。很快,半張白板就被密集的照片所覆蓋。小小的宿舍,看起來竟像公安局的會議室一般。

照片共分成四列,都是現場及屍檢圖片,按照四起殺人案的時間順序排列。魏炯看了一會兒,回頭問紀乾坤:“要不要把現場示意圖也貼上去?”

紀乾坤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怔怔地看著第四列現場照片。妻子馮楠的屍體被拼在一起,姿勢怪異地躺在不銹鋼解剖台上。

魏炯和嶽筱慧對望了一下,默默地看著紀乾坤。

老人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笑笑,擡手指向白板。

“這樣多好,直觀。”

話音未落,杜成推門進來,看到三人圍在墻邊,盯著貼滿照片的白板,也吃了一驚。

“這是幹嗎?”

“呵,你來得正好。”紀乾坤招呼他坐下,“怎麽樣,不錯吧?”

“挺像回事的。”杜成打量著白板,“是你的主意?”

“嗯,方便觀看分析。而且—”

紀乾坤搖動輪椅,走到墻邊,揪起白布的一角,拉過去蓋住白板。

“平時還可以遮住,不至於嚇到別人。”

“你考慮得還挺全面。”杜成笑了,“有什麽發現嗎?”

三個人互相看看,都沒有開口。

杜成提供的資料,僅僅是讓紀乾坤等人了解了案件的全貌而已。至於從中提取出線索或者思路,仍是他們力不能及的,更多的只是猜想和毫無依據的推測。

“杜警官,”紀乾坤想了想,開口說道,“我們之所以能夠站在一邊,是因為我們都相信許明良不是兇手,對吧?”

“對。”杜成直接承認,“否則我不會這麽多年還放不下這個案子。”

“嗯,那我們的出發點是一致的。”紀乾坤點點頭,“但是我們的進度顯然不一樣。而且,你應該比我們走得更遠。”

“那倒未必。”杜成指指白板,“案發時間距今已經有二十多年,我走訪了一些當年的相關人員,但是獲取的信息未必準確。可能是記憶錯誤,也可能是自己的主觀臆測。”

“那麽,你現在調查的重點是什麽?”

杜成看了紀乾坤幾秒鐘:“你先說說你的。”

紀乾坤笑了:“你還不能完全信任我,是吧?”

“對。”杜成毫無隱瞞自己的觀點的意圖,“因為我不確定你能給我什麽幫助。”

“我是被害人的丈夫。”紀乾坤的語氣一下子變得犀利,“我有權利知道真相。”

“你不需要知道真相。”杜成同樣針鋒相對,“我只要把結論告訴你就行。”

“那你為什麽把卷宗交給我?”

“因為除了我,你是唯一一個想找出兇手的人。”杜成加重了語氣,“唯一一個。所以你也許能向我提供我不知道的信息。”

紀乾坤挑起眉毛:“嗯?”

“大多數人會對這場悲劇選擇遺忘,我走訪過的當事人都是,包括許明良的母親在內。”杜成直視著紀乾坤的眼睛,“但是你不是,你沒有選擇繼續生活下去,而是留在二十三年前的記憶裏—也許這對你很殘忍,但是我需要你這麽做。因為只有如此,我才能挖掘出我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