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舊案(第2/5頁)

“都出去,都出去。”醫生不耐煩地揮揮手。

段洪慶站起來,對醫生賠著笑臉:“醫生您多費心。”

說罷,他轉頭面向杜成:“你好好休息—敢跑我就關你禁閉。”

杜成挽起袖子,準備讓護士量血壓:“我在醫院裏和關禁閉有什麽區別啊?”

段洪慶不說話,伸出手點點杜成,大有警告之意。

“行行行。”杜成無奈,“我聽話,成了吧?”

段洪慶的臉色稍有緩和,回身示意大家出去。警察們七嘴八舌地和杜成告別。張震梁又湊過來說:“師父,明天我再來看你。”

“甭來了。”杜成擺擺手,“先把案子處理完再說,滾蛋吧。”

張震梁拍拍他的肩膀,跟著段洪慶出了病房。

杜成躺回病床,老老實實地任醫生擺布。

量完血壓和體溫,開始輸液。醫生又囑咐了幾句,杜成心不在焉地聽著,不時嗯啊地答應。

醫生和護士走後,偌大的病房裏只剩下杜成一個人。他縮進被子裏,目不轉睛地盯著輸液管裏汩汩流動的藥液。

躺了半天,他才感覺到右肩膀下有硬物,掏出來一看,原來是那半包中南海。杜成仰起身子向門口瞄了瞄,抽出一根煙點燃。

煙氣裊裊上升。杜成半眯著眼,看著淡藍色的煙霧在眼前旋轉、消散。

要死了。

這個消息很突兀,但並不讓他恐懼。

從警三十多年,也不是一次兩次面對生死關頭了。

1988年在處理一起家暴時,施暴的丈夫突然點燃汽油。

1997年圍剿本市最大的黑社會性質組織,被五連發獵槍打中。

2002年抓捕一名搶劫犯,被嫌疑人抱著摔下高架橋。

2007年在某商業銀行內解救人質,面對身纏炸藥包的綁匪。

……

這次是躲不過去了。

杜成的嘴角微微上揚。死,並不可怕。他在二十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對他而言,那是一條渴望已久的歸途。

走進教室,魏炯挑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偷偷拿出一杯尚有余溫的豆漿喝起來。八點剛過,身材矮胖、梳著齊耳短發的女教師走上講台。魏炯叼著吸管,從背包裏拿出土地法教材,看到封皮的一刹那,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在教室裏四處張望一圈,果真沒有發現嶽筱慧。

還真逃課啊。魏炯暗笑。教土地法學的王教授被學生們戲稱為“土地奶奶”,是法學院的“名捕”之一,不僅給學生掛科時心狠手辣,而且每節課必點名,三次缺勤的學生直接就被取消考試資格了。

果不其然,“土地奶奶”喝了口茶水,就慢條斯理地拿出教學手冊,開始點名。

應答聲在教室裏此起彼伏,魏炯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嶽筱慧曾說讓室友幫忙打個掩護,也不知道這個“掩護”該怎麽打。

很快,“土地奶奶”叫到了嶽筱慧的名字,一聲悶悶的“到”在後排響起。

魏炯大為驚訝,循聲望去。一個長發女生把臉躲在打開的教材後面,剛剛把捂住嘴的手放下來。

“土地奶奶”擡起頭,似乎有些猶疑:“嶽筱慧,站起來。”

長發女生不敢再應聲,低頭不語。教室裏響起小小的哄笑聲。

“土地奶奶”板起臉:“剛才是誰替嶽筱慧答到的?”

長發女生一臉無辜狀,跟著周圍的同學一起四處張望。魏炯盡力不看向她,心裏說這叫什麽掩護啊,爛透了。

“土地奶奶”見沒人出來自首,也無意再深究,拿出鋼筆在嶽筱慧的名字旁打上一個叉。

“嶽筱慧,曠課一次。”“土地奶奶”從眼鏡上方瞪視,“再有幫忙答到的,以共犯論處!”

點完名,開始上課。土地法本就枯燥,“土地奶奶”幾乎就是在讀教材,更加令人難以提起興趣。魏炯勉強聽了十幾分鐘,就開始走神。

先想到嶽筱慧的缺勤,也不知道她被“土地奶奶”逮到過幾次,還有沒有考試資格。

然後想到嶽筱慧不惜逃課也要去買的貓糧,以及流浪動物救助站裏的貓貓狗狗。

隨即就是自己的社會實踐課作業。

緊接著,就是那棟三層小樓,以及老紀。

想到老紀,魏炯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擺弄著圓珠筆,看向窗外。今天的天氣略陰沉,沒有陽光,室外的一切也失去了顏色,仿佛一張黑白照片。那些枯葉盡落的樹,以及灰暗的教學樓,都被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霾中,看上去毫無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