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嵯峨劍戟(第2/14頁)

又聽見女道士低吟道:“明月易虧花亦老,月中莫負賞花心。”

張玨不認得她,又見她頗為出神,便躡手躡腳從一旁擦過,正要轉入廊廡時,忽聽得女道士叫道:“站住!”

張玨回身望了一眼,問道:“尊師是在叫我嗎?”女道士道:“正是你。

你是這裏的守衛嗎?為何像做賊一般?”張玨道:“我見尊師正在賞月,怕打擾了興致,所以才刻意放輕腳步。”

女道士皺眉道:“你叫什麽名字?”

張玨聽她言語極其蠻橫無禮,心念一動,暗道:“莫非她就是那位貴客,如何會是個女道士?當今皇帝倒是尊崇道教,對天師教掌教天師張可大極尊崇獎賞之能事,甚至引女冠吳知古入宮,恩寵無比。可余相公絕不是熱衷道教之人,如何會派王立護送一名女道士來釣魚城呢?”

那女道士見張玨不答,又提高聲音叫道:“你怎麽不答話?你過來!”

張玨不及回答,王立已聞聲進來,躬身道:“尊師莫怪,他是釣魚城中軍都統張玨張將軍,是進來找人的。”又道:“雖然立了春,然山上風大,小心凍著身子。下官護送尊師進去歇息。”

女道士哼了一聲,重重瞪了張玨一眼,拂袖往桃園去了。

張玨也顧不上去打聽這傲慢驕縱的女道士到底是什麽來頭,先趕來高言等人居住的東院,卻見房中漆黑一片,他站在院中叫了兩聲,無人相應,再推門進去,果然空無一人。一時百思不得其解——就算高言此次來釣魚城是有重大圖謀,聽到木葉聲後,隨即趕往西北軍營方向去了,那麽護送他的兩名兵士田川、龍井總該回來稟報啊,如何也不見人影?難道是高言嫌二人礙手礙腳,狠心下了毒手?可這不是更說不通嗎?高言將張玨兩名部下打暈也好,殺害也好,事情早晚會暴露,如此,大理便與大宋結下了仇怨,如何還能指望在關鍵時刻得到大宋的武力幫助?

還有,高言這趟四川之行,本就是有求於大宋,四川制置使余玠已經盡可能地給予了最大的幫助。他們還能有什麽圖謀呢?軍械庫有克敵弓,上天梯有新式火藥武器,大理人想要這些,不足為奇。但他們真以為能自嚴密守衛下盜竊成功,還能千裏迢迢逃回大理?

再有一點,按照原定計劃,高言一行還要去參觀嘉定淩雲城,那裏也有弓弩及火器等利器,且距離大理邊境更近,豈不是更有利於得手後逃走?為何反而舍近求遠呢?

釣魚城具有典型的山城特色,山高林深,張玨料想一時難以搜到高言等人,但出城的路卻是有數的幾條,只要在天亮開城前封鎖所有城門,即便高言等人插上翅膀,也不能飛出城去。稍一思慮,即出來寅賓館,趕來山頂興戎司官署求見都統王堅,預備請得主帥手令,封鎖城門。

興戎司官署又稱為將軍府,當地人俗稱“武道衙門”。官署地處插旗山山頂,是釣魚山的最高點,可以俯瞰全城。這裏有一座飛舄樓,始建於南宋乾道七年(1171年),飛檐翹角,巍巍聳天,俯瞰大江,氣勢非凡。之所以名“飛舄”,是因為水中常有一群一群的水鳧飛來飛去,即唐代著名詩人駱賓王所稱“惟有雙鳧舄,飛來復飛去”,為釣魚山著名奇景。宋人李開有《飛舄樓賦》雲:“環山出雲,架天為梁,渺三江之合流,瞰萬井之耕桑,浩煙海之眯目,恍塵宇之多鄉。”“不畫而圖,霞織霧霏。”極贊飛舄樓風采。自建成後,便成為士庶百姓登臨遊覽、文人墨客宴集賦詩的場所。然釣魚城修建後,蜀帥余玠選中此地作為帥府,飛舄樓遂成為官署重地,普通百姓再想要登樓眺遠、俯瞰山河,是萬萬難以辦到的事了。

到將軍府大門時,正遇到兵士提著燈籠送一名僧人出來。那僧人卻是長年寄居在護國寺的遊僧惠恩,不久前還曾協助張玨妹妹張如意送嬸嬸骨灰返鄉。張玨以為其人留在了秦州南郭寺,卻不知他何時又返回了釣魚城,極為驚訝,忙上前問道:“法師何時回來的?”惠恩道:“就在今日。”

原來惠恩返回南郭寺後,某日意外遇到蒙古皇子闊端,從他與隨從的談話中得知蒙古即將集結重兵,大舉南下,但進擊南宋只是佯攻,主要目的則是攻打大理。惠恩了解到究竟後,便急忙南下,返回四川,今日傍晚時分城門快關時才進城,甚至顧不上進護國寺,便直接趕來將軍府,將軍情告知主帥王堅。

張玨聽了經過,頗為感動——他知道南郭寺是惠恩剃度出家之地,原打算回去後就此安頓下來,在那裏終老,卻因為要將軍情知會南宋又再度奔波南下。雖然其僧人身份令他沿途不會受到太多阻礙,他所帶回的消息也早由大理方告知,但其心意卻是真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