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4/5頁)

於是,他決心利用“技師”。

“技師”——就是那個剛在新大橋旁過起遊民生活的男人。

三月十日清晨,石神走近“技師”。“技師”就像平時一樣,坐在離其他遊民有段距離的地方。

石神主動提議,要委托一樁差事。他說有個河川工程需要幾天的監工,他先前就已察覺“技師”以前做過建築方面的工作。

“技師”很訝異為何會找上他。石神說,這件事說來話長。本來受托擔任這項工作的男人發生意外不能去了,如果無人監工就拿不到施工許可,所以需要有人代打——他這麽告訴“技師”。

交付前金五萬元後,“技師”一口答應。石神帶著他,前往富堅租的出租旅館。在那讓他換上富堅的衣服,命他安分地呆到晚上。

該晚,石神把“技師”叫去瑞江車站,他事先從條崎車站偷了腳踏車。他盡量選新車,因為車主如果能鬧開更好。

事實上他還是準備了另一輛腳踏車,那是從瑞江車站前一站的一之江車站偷來的。這輛比較舊,也沒好好鎖上。

他讓“技師”騎新的那輛,兩人一同前往現場,就是舊江戶川邊的案發現場。

至於後來的事,每次想起總會為之一沉。“技師”直到斷氣,恐怕都還不明白自己為何非死不可吧。

他沒讓任何人知道第二起殺人事件,尤其是絕對不能讓花岡靖子發現。因此他故意選用同樣的兇器、同樣的勒法加以殺害。

富堅的屍體,被他在浴室分割成六塊,分別綁上石塊後拋進隅田川。他分成三個地點,都是在半夜扔的,費了三晚。或許遲早會被發現,但無所謂,警方絕對查不出死者的身份。在他們的記錄上富堅已經死了,同一個人不可能死兩次。

只有湯川發覺了這個障眼法,因而石神選擇向警方自首。反正他從一開始就已有這個心理準備,也做了各項準備。

他想,湯川大概會告訴草薙,而草薙也許會報告上司,但警方無法采取行動。他們已經無法證明被害者的身份有誤。他預料自己很快就會被起訴,但事到如今已不能回頭,也毫無根據。就算天才物理學家的推理再怎麽神準,終究敵不過兇手的自白。

是我贏了,石神想。

警鈴響起,是進出拘留所用的,看守離席站起。

一陣短暫交談後,有人走進來,站在石神這間牢房前的是草薙。

在看守的命令下,石神走出牢房。檢查過身體後,他被移交給草薙。這當中,草薙一句話也沒說。

一走出拘留所房門,草薙就轉向石神。“您的身體怎麽樣?”

這個刑警到現在講話還這麽客氣。石神不知道他是另有含義,抑或純屬個人習慣。

“的確有點累。可以的話,我希望法律盡快做出裁決。”

“那麽就當這是最後一次偵訊吧,我想請您見見某人。”

石神皺眉。會是誰呢?總不可能是靖子吧。

來到偵訊室前,草薙打開門。在裏面的是湯川學,他沉著臉,定定凝視石神。

看來這是最後一道難關——他打起精神迎戰。

兩個天才,隔著桌子沉默了好一會兒。草薙倚墻而立,旁觀兩人的模樣。

“你好像瘦了一點。”湯川先開口。

“會嗎?三餐倒是吃得很正常。”

“那就好。對了,”湯川舔舔嘴唇,“你不懊惱被貼上變態跟蹤狂的標簽嗎?”

“我不是跟蹤狂。”石神回答,“我是暗中保護花岡靖子,這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這些我知道,包括你至今仍在保護她的事也是。”

石神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他仰望草薙。

“這種對話對調查好像沒什麽幫助吧。”

看草薙不發一語,湯川說:

“我把我的推論都告訴他了,包括真正做了什麽,殺了誰。”

“你要吹噓你的推論是你的自由。”

“我也告訴她了,我是說花岡靖子。”

湯川這句話,令石神的臉頰猛然抽動,但那立刻轉為淺笑。

“那女的有略表悔悟嗎?她有感謝我嗎?枉費我替她除掉眼中釘,聽說她居然大言不慚地說什麽不關她的事。”

他歪著嘴,故意扮演惡人的姿態,令草薙心頭一陣激蕩。他只能感嘆,原來一個人竟能愛人愛到這種地步。

“你好像深信,只要你不說真話,就永遠無法揭穿真相,但你恐怕有點錯了。”湯川說,“三月十日,一名男子下落不明,那是完全無辜的人。只要查明此人的身份,找到他的家人,就可以做DNA鑒定。再和警方以為是富堅慎二的遺體一比對,遺體的真實身份就會水落石出。”

“我根本聽不到你在說什麽。”石神露出笑容,“那個人好像沒有家人吧?就算還有別的方法,要查明遺體身份也得花上龐大的人力和時間。到那時,我的官司早已結束。當然,無論法官做出什麽判決我都不會上訴。只要一結案就蓋棺論定了。富堅慎二命案就此了結。警方再也無法插手。難道說——”他看著草薙,“警方聽了湯川的話,會改變態度?不過那樣的話,就得先釋放我。理由是什麽?因為我不是兇手?但我明明是兇手,這份自白又要怎麽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