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15頁)

這一次回答的是索菲:“棺材上有一束花,是從花園裏采來的,沒有用繩子捆,也沒有姓名標簽。我想是利明小姐的。因為那根本不是羅納德勛爵的風格。”

科迪莉亞說:“你們都是他的朋友。請跟我說說他的情況。”

他們相互交換著眼色,好像要確定由誰來說,幾個人的尷尬顯而易見。索菲·蒂林拽下了幾根小草在手上搓揉,她沒有擡頭便開口了:“馬克是個非常內向的人,我不知道我們幾個對他的了解有多深。他這個人溫文爾雅、沉默寡言,對名利不感興趣。他很睿智,但並不機靈。他為人非常謙和,關心別人,但從來不向別人訴說自己的心事。他總是很不自信,但是好像並不為此困擾。有關他的情況,我們恐怕只知道這些了。”

伊莎貝爾突然開了口,說話的聲音很低,科迪莉亞幾乎聽不見。“他是個很好的人。”

雨果突然不耐煩了起來,“他是很好,可是他死了。你都聽到了吧,關於馬克·卡倫德的情況,我們已經沒別的可說了。他輟學之後,我們誰也沒有再見過他。他離開之前沒有找我們商量,自殺之前也沒有跟我們談過。正如我姐姐跟你說的,他是一個非常內向的人。我建議你最好還是別挖掘他的隱私。”

“聽我說,”科迪莉亞說,“你們接受了警方詢問,還去參加了葬禮。如果你們已經不再想念他了,如果你們對他這麽漠不關心,又何苦費這個力氣呢?”

“索菲去是出於感情,戴維去是因為索菲去了。我去是出於好奇心和對他的尊重。你可不能因為我一臉不正經的樣子,就認定我沒同情心。”

科迪莉亞寸步不讓:“就在他死的那天晚上,有人到農舍裏去找過他。有人跟他一起喝過咖啡。我想弄清楚這個人是誰。”

難道是她的幻覺?這個消息好像令他們很驚訝。索菲·蒂林似乎有問題要問,但這時她弟弟突然搶著說:“不是我們當中的人。馬克死的那天晚上,我們都在藝術大劇院的第二排觀看品特的戲劇。我知道我無法證明這一點,售票處的那個工作人員可能沒保留那天晚上的售票紀錄,不過我是預先訂的票,她有可能還記得我。如果你硬要糾纏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也許可以帶你去見幾位朋友,一個知道我打算帶一幫朋友去看戲;另一個在幕間休息的時候,在酒吧裏至少看見了我們當中的幾個;我後來還和第三個人探討過這場演出。這些都說明不了什麽問題,不過我的這些朋友都很樂於提供幫助。這樣也更容易讓你相信我說的都是事實。我為什麽要說謊呢?五月二十六日晚,我們四個人都在藝術大劇院。”

戴維·史蒂文斯輕聲說:“你為什麽不叫那個傲慢的老混蛋卡倫德下地獄,讓他兒子的靈魂安息,然後再給自己找個簡單好破的盜竊案呢?”

“或者謀殺案。”雨果·蒂林補充說。

“給自己找一個簡單點的謀殺案吧。”

他們好像心有靈犀似的,一個個從地上爬起來,把書本堆在一起,然後撣掉黏在衣服上的碎草。科迪莉亞跟在他們身後穿過庭院,來到學院外面。他們依然一聲不吭,徑直走向一輛停在前院的雷諾。

科迪莉亞走到他們面前,直截了當地問伊莎貝爾:“你喜歡品特的戲劇嗎?當最後一幕懷亞特·吉爾曼被當地人用槍打倒的時候,你有沒有被那可怕的場景嚇壞了?”

這個問題實在太簡單,科迪莉亞幾乎為自己臉紅。

那雙紫色大眼睛顯得很迷茫。“沒有,沒有!我根本不在乎,我一點兒都不害怕。你知道,我當時跟雨果和其他幾個人在一起呢。”

科迪莉亞轉身對雨果·蒂林說:“你的朋友似乎弄不清品特和奧斯本的區別。”

這時雨果剛在汽車駕駛座上坐定。他轉身給索菲和戴維打開後門,然後平靜地說:“你口中的這位我的朋友,她住在劍橋,是來學習英語的。我直言不諱地說,她沒有得到足夠好的照顧,迄今為止並沒有取得穩定的進步,在某些方面有些令人失望。我的朋友究竟能聽懂多少,我們永遠也搞不清楚。”

汽車呼隆隆發動起來,開始向前移動。就在這時,索菲·蒂林把頭伸出窗外,沖動地說:“如果你覺得有必要,我願意談談馬克的情況。這沒什麽用,但是如果你願意,今天下午可以來我宿舍,諾維奇大街五十七號。不要遲到了。戴維和我要去劃船,你也可以和我們一起去。”

汽車開始加速。科迪莉亞目送它駛出自己的視線。雨果玩世不恭地舉起一只手表示告別,不過他們誰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諾維奇大街五十七號”,科迪莉亞默念著這個地址,直到把它準確無誤地記在了紙上。這個地址是索菲的住處嗎?也許是宿舍,她的家是否住在劍橋呢?不管怎麽說,這點很快就會弄清楚了。她應該什麽時候到呢?去得太早會有迫不及待之嫌,去晚了他們可能已經去劃船了。不論索菲·蒂林這遲來的邀請是出於什麽動機,她現在都不能與他們失去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