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15頁)

雨果·蒂林說:“你的意思是,羅納德·卡倫德聘用你調查馬克的死因?”

“這有那麽奇怪嗎?”

“我覺得很不可思議。羅納德在兒子活著的時候對他可不怎麽關心,如今兒子死了,他怎麽倒開始感興趣了?”

“你怎麽知道他對兒子不關心?”

“我只是這麽覺得。”

科迪莉亞說:“唔,他現在感興趣了,即使這只是一個科學家對發現真相的渴求。”

“那他最好還是繼續搞他的微生物研究,看看如何使塑料在鹽水中溶解,或者諸如此類的事。他那種處理方式對人類沒什麽作用。”

戴維·史蒂文斯若無其事地說:“我奇怪的是,你竟能容忍那個傲慢的法西斯。”

這句譏諷的話激起了科迪莉亞太多的記憶。她裝作不明白:“我並沒有詢問羅納德勛爵喜歡哪個政黨。”

雨果笑起來:“戴維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他所說的法西斯,是指羅納德·卡倫德持有一些站不住腳的觀點。例如:人並非生而平等;公民普選權未必會增進人類福祉;與右翼暴政相比,左翼暴政未必就更自由、更值得支持;就受害者而言,黑人殺黑人並不比白人殺黑人有進步;對於社會上諸多不幸的小孩——從父母吸食毒品到無法培養出色的語言能力,資本主義未必是罪魁禍首。我並不是說,羅納德·卡倫德要對所有這些或者其中任何一個離經叛道的觀點負責。可是戴維認為要怪他。”

戴維抄起一本書朝雨果丟去,毫無惡意地說:“閉嘴!你說起話來就像《每日電訊報》,你讓我們的客人都聽煩了。”

索菲·蒂林突然問道:“是羅納德勛爵讓你來詢問我們的嗎?”

“他說你們是馬克的朋友,說他在警方詢問和葬禮的時候都看見了你們。”

雨果笑了:“看在上帝的份上,這就是他眼中的友情嗎?”

科迪莉亞問道:“你們都參加了?”

“我們都去接受了詢問——除了伊莎貝爾,我們覺得她去了也只是個裝點,沒什麽大用。這種事挺無聊的。有一堆毫不相幹的醫學證據,證明馬克的心、肺和消化功能都很好。在我看來,如果他不是把一根皮帶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他還能活很長很長時間。”

“那麽還有葬禮,你們都去了嗎?”

“我們去了,就在劍橋火葬場,非常低調。除了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只有六個人參加:我們三個,羅納德·卡倫德,他的那位秘書兼管家,還有位一身黑衣的老保姆。我覺得她是整個過程中最悲傷的。實際上,她看起來就像個老家仆,我甚至懷疑她是女警察化裝的。”

“怎麽會呢?她看起來像嗎?”

“不像,不過你也不像私家偵探嘛。”

“你不知道她是誰嗎?”

“不知道,沒有人介紹她。那個葬禮的氣氛談不上融洽。我現在還記得,我們相互之間沒有說過一句話。羅納德勛爵擺出一臉悲傷的樣子,就像國王在哀悼王儲。”

“利明小姐呢?”

“女王陛下。她真該在臉上戴個黑紗面罩。”

“我當時覺得她的痛苦是真切的。”索菲說。

“很難說,誰也說不準。怎麽界定痛苦?怎麽界定真切?”

突然,戴維·史蒂文斯像只調皮的小狗似的身子一滾,趴在地上說:“我覺得利明小姐看上去很不舒服。附帶說一句,那個老太太叫皮爾比姆,反正花圈上寫的是這個名字。”

索菲笑著說:“就是那個插著黑框卡片,樣子很難看的玫瑰花十字架?我也猜那是她的。不過你是怎麽知道的呢?”

“我看了呀,親愛的。殯儀館的人從棺材上把那個花圈拿起來放在墻邊,我很快地瞄了一眼。那張卡片上寫著‘皮爾比姆保姆誠摯致哀’。”

索菲說:“我想起來了,你是看了一眼。她的古板守舊真可愛!可憐的老保姆,那肯定花了她不少錢。”

“馬克有沒有談起過這位皮爾比姆保姆?”科迪莉亞問。

他們迅速地相互看了看。伊莎貝爾搖了搖頭。索菲說:“沒有跟我提過。”

雨果·蒂林回答說:“馬克從來沒有談起過她,不過我想我在葬禮之前倒是見過她一次。大約六個星期之前,她到學院來過一次,正好是馬克二十一歲生日那天,說想見見他。我當時正在傳達室,羅賓斯當時還問我馬克在不在學院。她去了馬克的宿舍,在那裏待了大約一個小時。我看見她走的,可是馬克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她,當時沒有,後來也沒有。”

科迪莉亞心中思忖道:就在那以後不久,他就退學了。這當中有什麽聯系?這僅僅是個很細小的線索,不過她也必須查一查。

出於某種固執而莫名的好奇心,她問道:“當時還有其他的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