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篇 變身案 第四章 策文(第3/4頁)

“哦?他怎麽了?”

“這話只能在這屋子裏說,萬萬不能傳出去。你們知不知道,他是個殺人兇犯?並且瞞住罪案,不但參加了省試,今早還去殿試了。”

墨兒忍不住道:“隱瞞重罪,參加省試、殿試,又是宰相之孫,這事情一旦揭穿,真的會驚動天下。”

趙不尤卻問道:“你是從哪裏得知的?”

趙不棄笑著答道:“我也是無意中才發覺的,並沒有告訴任何人。何渙那人雖然是殺人兇犯,人卻不壞,只是有些呆傻。”

趙不尤又問:“是有人托你查這件事?”

趙不棄道:“並沒有誰讓我查,我只是覺得有趣,想弄明白。”

他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瓣兒平日最愛說笑,今晚卻第一次出聲,笑著道:“這可真比那些說書人講的故事還離奇,聽起來何渙這人的確不壞,二哥你就別檢舉他了。”

趙不棄笑道:“我怎麽會做那種事情?我現在倒是怕追蹤他的那些人會檢舉他,想幫幫他,好意上門去告訴,那呆子卻不敢信我。”

趙不尤又問:“你說在應天府見到了他,他怎麽說?”

趙不棄嘆道:“原本都說動他了,但一提到應天府,他又縮了回去,再不跟我講實話了。我也只有出來了。”

“很巧,我正在查的案子也和應天府有關。”

趙不尤將郎繁、章美的事情簡略說了說。

趙不棄笑道:“這麽巧?不過,我在應天府只見到何渙一個人,並沒有見郎繁和章美。我以為我這案子勝過你原先查過的所有案子,誰知道你又接了一樁這等奇案。大哥,你平日最愛說萬事皆有其理,你說說看,何渙變丁旦,這其中有什麽理?”

趙不尤道:“此人我還不甚了解,不過他做這些事,自有他不得不做的道理。”

“那麽,那藍婆的兒媳婦忽然變身成另一個女子呢?”

“這一定是個障眼術,你再去細查,應該會找出其中破綻。包括何渙殺閻奇,那日我聽顧震講兇犯是丁旦,因不認識,便沒在意。但兇手若是何渙,倒有些疑心了。”

“你認為不是他殺死那術士閻奇的?可他自己也招認了。”

“若單是這樁命案,倒也罷了,但之前還有那女子變身異事,兩者難說沒有關聯。另外,何渙一介書生,如何能毆死閻奇?這也多少有些疑點。”

“你這麽一說,其中倒真有些可疑,我再去查問一下。若他不是兇手,那便沒有冒罪應考的罪責了。”

“何渙一事,你最終打算怎麽做?”

“並沒有什麽最終打算,只是覺得有趣,想弄清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若他真是冒罪應考,恐怕還是要去檢舉,畢竟國法不容淩越。我大宋最公平嚴正之處便是這科舉之法,布衣抗衡公卿,草民成就功業,全仰賴於它。何況那何渙還是貴胄之子、宰相之孫。”

“這些我管不到,其中還有很多疑點,我先去把事情來由弄清楚,其他的就交給大哥去決斷。不過,這一陣,我旁觀何渙,的確不是個壞人。”

趙不棄走後,齊全留意到何渙神色不安,低著頭回到書房,關起了門。

他不放心,走到門邊側耳聽了聽,書房裏傳出來回踱步的聲音,還有嘆息聲,聽著很焦躁。老妻顧氏在堂屋見到他偷聽,忙擺著手低聲喝他,他卻不理。主母將小相公托付給他,這半年小相公怪事不斷,讓他窩了一肚子疑慮擔憂——

去年初冬,何渙說有幾個朋友約他到城東郊的獨樂岡看雪賞梅,一大早就騎著馬去了。誰知到了下午,葛鮮等幾個同學擡著何渙回來,只見何渙昏死不醒,滿臉是血,滿身汙臭。

那幾個書生說,大家在一家食店喝酒,中途何渙出去解手,半天沒回來,他們就去找,發現何渙倒在茅廁中,不知道因何,頭臉都受了傷。

齊全慌得失了神,顫手顫腳忙去找了大夫來,大夫看了之後,說是重傷昏迷,性命倒無礙。他這才稍稍放了些心。大夫清洗了何渙臉上血汙,查看傷口,兩眼、鼻腮,好幾處重傷,眼睛和嘴都腫得張不開。大夫說是被人用硬物擊傷。

一直養了一個多月,何渙的傷勢才漸漸好轉。這小公子是他夫婦兩個護侍長大,和他們一向親熟,平日有說有笑。可是自病後,雖然嘴已能說話了,話卻少了很多,笑也只是勉強應付,問他因何受的傷,也不願意講。

等身體大愈之後,何渙的性情更是逐日而變。何家一向門風謹厚,何渙自幼就謙和守禮,病好之後,舉止卻漸漸透出粗鄙,說話顛三倒四、失了張致。對他夫婦,也不似常日那樣親近,說話時,眼睛似乎在躲閃,語氣也變得很小心,像是在討好一樣。他們夫婦倆都很納悶,卻又不敢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