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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剛走上頭兩級石階,還沒來得及摁鈴,門就突然在面前敞開了。

他們的出現委實令門裏的人吃驚不小。兩個女人站在昏暗的門口,其中一人的手握住門把。

德莫特心想,這兩人之一必是伊維特·拉杜爾無疑。她體型較胖,長相鮮明,一頭黑發,看去似乎和身後客廳的背景融為一體。驚愕過後,她的臉上霎時掠過一陣惡毒的滿意之情,烏黑的小眼珠裏浮現出光芒,但旋即又回歸麻木的本來神態。不過令格倫先生的眉毛幾乎上揚至發梢的,卻是另外現身的那位二十多歲的女子。

"Tiens?"(譯注:法語,意為"逮住了")他摘下帽子,以一種空洞的音調念叨著,"tiens, tiens, tiens?"

"您說什麽,先生?"伊維特道。

"沒什麽,沒什麽。"

"這是我妹妹,先生,"伊維特平靜地說,"她正要走呢。"

"A'voir(譯注:法語,再見),親愛的。"那姑娘說。

"A'voir,寶貝,"伊維特答道,聲音中飽含暖意,"代我向媽媽問好。"

然後那姑娘便娉婷而出。

不難看出兩人共有的家族特征,但姑娘給人的感覺卻與伊維特截然不同。她身形苗條,儀態端莊;換而言之,時髦優雅。烏黑的大眼睛顧盼生輝,淺笑的嘴角微微上翹,傳遞出法國女人獨有的愜意。當她得體地躲著你的時候,卻又帶著那麽一絲輕佻。在周身香水味(可能用得稍微多了點兒)的烘托下,她仿佛像是從台階上飄搖而下。

"普呂小姐。"格倫先生殷勤致意。

"先生。"那姑娘還施一禮,禮貌地側身閃過,沿路離去。

"我們是來找奈爾女士的。"警察局長對伊維特說。

"抱歉,格倫先生,您應該去對面。奈爾女士正與勞斯一家飲茶。"

"多謝,小姐。"

"您太客氣了,先生。"

伊維特臉上維持著平板的禮貌,但就在門關上的一瞬間,一種德莫特難以估摸的神情在她面部滑過--似乎是嘲笑。格倫先生注視著關上的門,用手杖的頂端叩了叩牙齒,戴上帽子。

"Tiens?"他咕噥道。"朋友,我有種感覺……"

"嗯?"

"剛才這一幕似乎有某種含義,但我未能參透。"

"我亦有同感。"德莫特同意。

"那兩人似乎有所謀劃,憑著幹這行的直覺,我能嗅得出來。但我不想妄加揣測。"

"您認識那姑娘?"

"普呂小姐?噢,是的。"

"她……"

"是不是品行端正?你想說這個嗎?"格倫先生突然咯咯笑了起來,"你們英國人總要先問這個!"他的頭歪向一邊,仔細考慮了這個問題。"是的,據我所知她的品行無可指摘。她在豎琴路開了一家花店,離我朋友維耶先生的古董店不遠。"

"就是那個把鼻煙壺賣給莫裏斯爵士的經銷商?"

"是啊,但還沒付款。"警察局長復又沉吟。"但這一點,"他抱怨著,做了個還不算太難看的鬼臉,"對我們毫無幫助。我們是來見奈爾女士的,而不是來研究普呂小姐為了什麽、應不應該來見她姐姐的。我看我們直接到街對面去聽聽奈爾女士的說辭好了。"

他們很快便找到了目標。

在磚墻後,幸福別墅門前的花園有一片整潔的草坪。前門緊閉,但右面的法式長窗敞開著。此時已過傍晚六點,園內陰影漸深,將前方的客廳襯托得愈顯朦朧,但這似乎並非由電力照明所致,而是微妙的情緒所釀成。當格倫先生推開門時,客廳內傳來一陣聲響,是一名年輕的女子在說英語。嘉妮絲·勞斯活潑好動的性格頓時在德莫特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來。

"繼續呀!"那個聲音催促道。

"我--我不能,"片刻後,另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別這樣!"嘉妮絲幾乎是在哀求,"別因為托比來了就停下。"

"你們在幹什麽?"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聽起來困惑不解。

"親愛的托比,我正要告訴你呢。"

"辦公室裏這一天可太難熬了。你們女人好像沒有一個能體諒體諒。那可憐的主管給我留了個爛攤子去收拾,這會兒我可沒心情玩什麽遊戲。"

"遊戲?"嘉妮絲重復道。

"可不就是遊戲嗎!怎麽就不能讓我清靜一會兒呢!"

"爸爸被謀殺的那天晚上,"嘉妮絲說,"伊娃在她的房子外面,回去時渾身是血。她有我們前門的鑰匙,她睡袍的花邊裏還粘著一小塊鼻煙壺的碎片。"

格倫先生沖他的同伴招招手,悄無聲息地穿過厚實的草坪,透過最近的那扇窗戶一窺究竟。

長方形的客廳內遍布家具,客廳的門閃爍著比天空略淺的湖藍色。這間屋子十分舒適,有許多煙火缸之類的小擺設。一條金棕色的小獵犬在茶具台旁酣眠,安樂椅上裝點著有點粗糙的鞣革,壁爐架乃白色大理石制成。旁邊的小桌上,藍色的碗內綻放著紫苑花,在薄暮中顯得色澤黯淡。客廳中人們的衣著似乎比陰影還要昏暗,只有面容略微顯出幾分生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