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總結(第3/19頁)

離開小屋時,幾滴雨打在他臉上。他穿過國王大道,沿小路向火車站走去。高大的樹木隨風擺動,周圍一切都灰撲撲的。他就快走到雜貨店了,都能看見紅紅綠綠的玻璃桶後面閃耀的燈光。就在這時他聽到了昨晚聽見過的聲音,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兩扇窗戶之間的門開了,上面貼著了J.阿特金斯,殯葬管理人字樣。門口站著個人對他揮手。

他穿過小街。向他揮手的是個神情歡快、生意人模樣的中年人,稍微有點發福了,穿著一身質地良好的正裝。他一頭黑發已經稀薄了,從中間分開,梳得整整齊齊就像魚骨一般。他面容真誠可愛,姿態宜人。

“是史蒂文斯先生嗎?”他說,“我們沒見過,不過我認得你。我是阿特金斯先生——小約拿·阿特金斯。家父退休了。請你進來一下好嗎?我有樣東西給你。”

殯葬館窗後掛著的黑色窗簾把房子內部和外面隔離開來,史蒂文斯發現這些簾子比他想象中要掛得高。窗簾後面是光線陰暗的小等候室,鋪著軟軟的地毯,塞得滿滿當當,看起來有種奇特的夢幻感。房間內有種平靜的氛圍,大概本該如此。除了後門兩邊各放置的一個大理石花瓶(和地穴中的花瓶看起來差不多)外,看不出房間的用途。約拿·阿特金斯一舉一動都彬彬有禮,他走到房間一側的桌子邊。即使說他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絲好奇,但看得出他在盡量克制自己。

他走回來,遞給史蒂文斯瑪麗·德·奧布裏的照片,就是一八六一年被砍頭的那位女士。

“有人讓我把它還給你,”他說,“上帝啊!出什麽事了嗎?”

該怎麽形容噩夢成真的感覺?甚至連約拿·阿特金斯宜人的個性,他額頭上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也成為噩夢的一部分。不光是因為那張照片。不過,史蒂文斯看向阿特金斯拿起照片的那張桌子時,發現桌上放著幾本不打眼的雜志,其中―本雜志中間露出一截彎彎的繩子,繩子上不規則地打著幾個結。

“不,哦不。不。沒什麽。”史蒂文斯說道,他突然想起自己曾以這家店為背景編出的偵探故事來,“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阿特金斯微笑道:“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不過,你昨晚搭七點三十五分的火車來到克裏斯彭。我當時正在這間等候室裏忙著什麽,湊巧往窗外看了一眼,看到你——”

“是的,是的,我就知道有人!”

阿特金斯有些不解:“外面有輛車接你。就在那輛車轉彎時,我聽到有人在大街上叫喚。我好像看到有人站在通往月台的階梯上揮手大喊著。我打開門,看看出了什麽事。我發現你們駕車離開的時候,在售票廳兼職的男人急匆匆跑下階梯。好像你在火車上的時候,把照片什麽的從手稿裏掉了出來。列車長發現後,趁火車開動之前扔給了售票廳的人——當時他正要下班。”

史蒂文斯思緒一下回到火車上。為了看清楚照片,他把它從稿紙上取了下來。然後韋爾登突然出現,他不得不趕快塞到手稿下藏起來……

“那人,”阿特金斯略顯不快地說,“看到你開走之後,就走向敝處,當時我還站在門口。他說他快下班了,問我能不能下次看到你的時候轉交給你。他覺得這很有趣,他真這麽覺得。他把照片給我看,說這玩意兒更合我的胃口。”阿特金斯指著照片下方的字跡,“殺——無論如何,給你吧,我覺得你肯定需要找回它。”

“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史蒂文斯慢慢道,“對此的感激。真希望所有問題都能這麽簡單地解決。聽著,我想問你點事,不過請別認為我瘋了。這很重要。”他指了指桌子,“那條繩子是哪兒來的,就是打著結的那條?”

阿特金斯的好奇顯然都集中在照片上,這時站起身來回頭看了看。他咕噥著抓起繩子塞進口袋。

“哪個?哦,那是我父親做的。他的老習慣了,總是隨手亂放。他腦子有點——你明白吧。不過他經常這麽幹,拿起一截繩子,打上結。就是個習慣而已,有些人習慣抽煙,有些人習慣擰紐扣或者撥弄鑰匙讓手不閑著一樣。人們以前管他叫角落裏的老頭。你看偵探小說嗎?記得奧希茲女男爵那些小說嗎,老頭安靜地坐在屬於自己的角落裏,在自己那‘無可挑剔的茶館’中,不停地在繩子上打著結?”阿特金斯銳利地看了看他,“他一直這麽幹,不過以前記得收拾起來。為何這麽問?”

過去的幾分鐘對史蒂文斯來說,就像一段回憶。他想起帕丁頓昨晚提到老約拿·阿特金斯時所說的話,他當時還以為帕丁頓醉了。他說:“馬克過世的老爹很喜歡喬納,他有個自得其樂的玩笑,就是問老喬納是不是還在他的‘無可挑剔的茶館’或者他的‘小角落’裏;我不明白這有何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