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4頁)

我站起來,腦子一暈、天旋地轉。幸好只是一陣,但我還是腿一軟,差點摔倒。

“小聲點!”我記得自己悄聲說道。

匆忙之中我抓住椅背,椅子的嘎吱聲讓我重新清醒起來。頭稍微還有點暈,而且一陣口幹。

“你想幹嗎,醫生?為什麽穿好了衣服?”

她穿著湯姆的藍白條睡衣,盡管在袖口和褲腿挽了幾節,還是顯得太過長大,腳下蹬著我的舊拖鞋。我記得當時她身體的輪廓,微弱的燈光映照在地板上,照著地上破舊的亞麻油氈。

“我要出去,”我低聲答道,“必須出去一趟。”

“為什麽?”

“別管為什麽。拜托,說話小聲點。”

“醫生,你不能出去!”貝拉小聲說道,聽起來快哭了,“我是說——你喝那杯熱巧克力奶沒有?“

“喝了。”

“我在裏面下了藥。”貝拉說。

她簡簡單單兒個字給我造成了莫大的沖擊,在我看來她閃亮的棕色發卷似乎也張牙舞爪起來。

“湯姆給我的藥,不過我想你更需要它。所以我放在巧克力奶裏,希望你喝了之後能睡得好一點。都這麽晚了,你本該在床上熟睡。”

我摸了摸脈搏,亳無疑問變緩了。“什麽藥?”我問,“多少分量?”

“我不知道!就是紅色膠囊。”

“一顆?”

“沒錯。”

大概是西可巴比妥。我緊緊抓住椅背,直起身來。

在某種程度上,人類意志可以戰勝安眠藥的功效。在某些害怕失眠的精神病患身上我們發現過類似例子。而且我幾分鐘前才吃下去,藥效要充分發揮出來還得過上一段時間。不過我還是感到一陣惡心,近在眼前的勝利也許會被剝奪,這讓我生理上一陣作嘔。

“不管怎麽樣我還是要出去。”

“醫生,我不允許你這麽做!”

我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可怕,嚇得她縮了回去。經過她身邊時,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仍然有點頭暈,膝蓋也不怎麽穩,不過腦子還算清醒。我在大門口穿上鞋,低下頭時猛地暈了一下,然後溜了出去。

夜晚的空氣寒冷,還算宜人。我跳上車,讓它向反方向滑了一段後才發動引擎。然後我掉頭向目的地駛去。當高街兩旁黑沉沉的房屋影子消失後,我加大馬力,把車子開得飛快,我日後再也不想如此高速行駛。

更重要的是,我知道兇手是誰。一想到長久以來,我們都被這個熟悉而且喜歡的人愚弄著,讓我感到惡心。不過事實就是事實。

那天晚上的月亮又圓又亮,照得四周幾如白晝,後來人們稱之為“空襲月”。當我飛馳著轉過夏爾橡樹時,腦子裏開始產生一種“不真實”感,好像自己正在時空中翺翔,天地之間除了那一輪明月和地上的灌木叢外,就只剩下我一個……

小心!

一棵樹向我迎面撲來。我感覺到汽車猛地顛簸了一陣,刹車聲從遙遠的地方響了起來。然後我再次回到主幹道上,再次飛翔。

黑暗漸漸向我襲來。

意識越來越模糊。

穩住。

前面就是貝克橋小路的岔路口了,我關上車燈,停了下來。

亨利·梅利維爾還沒來。他不可能比我快,我之前居然沒想到。我下了車,似乎一股神秘的力量支持著我,整個人輕飄飄地像踩在棉花上,還挺舒服的,就是頭頂和指尖有點剌痛。

我像個醉漢一樣自言自語個不停。腦子裏不管什麽念頭都必須說出來。亨利·梅利維爾不在這兒。我不能等,不能等下去。

“沒關系,”我記得自己大聲說著,好像要說服某個肉眼看不見的聽眾,“根本沒關系!反正他會跟上來。”

我完全沒想到他不可能跟上來。當我跟他說“在主幹道和貝克橋小路的岔路門見面”時,他肯定以為目的地是貝克橋小路邊的破舊畫室,那個發生了許多恐怖事件和悲劇的場所。

但那根本就不是目的地。

我沒有向右拐,而是向左轉,穿過馬路向海邊走去。在主幹道和與主幹道平行的懸崖之間有大片空地。地面崎嶇不平,偶爾有幾棵矮樹被海風刮得彎下了腰。我在崎嶇的地面上艱難跋涉著,腳步蹣跚,一路像十七世紀漫遊的牧師似的高聲折禱著,希望自己能保持清醒,在到達海盜穴地道入口前不要失去意識。

和大部分人以為的不同,本地海岸邊的洞穴從來就不是強盜的樂園。要找那種洞穴得去南德文郡或者康沃爾郡。在十八、十九世紀,法國來的海盜要達到北德文郡可不容易。峭壁上蜂窩狀的洞穴是大自然造就的獨特景觀,洞穴名稱也一個賽一個生動,比如:黑燈籠洞、地獄洞、風之穴和海盜穴。

我此行的目的地是海盜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