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3/5頁)

“看在撒旦的分上,我怎麽離得開輪椅?我行動不便啊。”

“廢話,”費雷斯反駁道,“醫生今天早上就取下夾板了。他說如果你動作輕柔點,完全可以下地走動。”

亨利·梅利維爾再次重重地捶了捶輪椅。

“有些人,”他立即評論道,“也許認為卡在舒適的懸崖邊是耍嘴皮子的好時機。也許你就這麽汄為,也許蕭伯納⑥會這麽認為。但該死的,我可不這麽看。讓我跟你直說吧,孩子,我感覺自己在演寶林歷險記⑦第三部,再這樣下去我這個老頭子可沒法兒保持鎮靜了。我說孩子,你到底是要把我拉回去呢,還是壓根兒就沒打算這麽幹?”

“你會保證穿上自己的衣服嗎?”

“好吧!行了!只不過——”

“小心,先生!”克拉夫嚷道。

“我們現在剛好需要,”亨利·梅利維爾說,“一場驚心動魄的、壯觀的山體滑坡。告訴你們吧,我感覺到輪椅下的地面在動!你們現在對我做的事情惡劣至極,不難想象,你們會毫不猶豫地在嬰兒奶瓶裏投毒,或者從瞎子手中偷走幾個便士。”

費雷斯好像滿意似的點了點頭。他最後一次把亨利·梅利維爾的長褲在地上抽了一下,從褲子裏掉出一些錢和一個鑰匙圈。然後他把手裏抱著的衣物堆在地上,轉向我。

“跟我來,醫生,”他說,“廚房裏肯定能找到晾衣繩。”

雖然沒有瑪莎的幫助,我們還是很容易地在櫥櫃裏找到了晾衣繩。我們用繩子把亨利·梅利維爾牢牢地綁在椅背上之後,小心翼翼地使勁一擡,然後就向後猛拉輪椅。在此期間亨利爵士一直對我們大聲辱罵著。椅子一度突然傾斜了一下,不過我們還是安全地把他拉了回來。替他松綁時,每個人都有點反胃作嘔。

而現在,唯一絲亳未受影響的就是我們尊貴的羅馬公民本人。他派頭十足地從輪椅上站起來,誇張地跛著右腳來回走了幾圈,羅馬寬袍隨風飛舞著,天幕下的身影分外驚人,嚇得海面上兩個漁夫一哆嗦。他惡狠狠地盯了費雷斯一眼,剛剛才撿起衣服,瑪莎就從後門走了出來。

我想沒有什麽能讓瑪莎流露出驚訝表情,甚至連亨利·梅利維爾也不能讓她有分亳動搖。不過她傳口信的聲音倒是有些許敬畏。

“打擾一下,”她說,“蘇格蘭場⑧來電話找克拉夫警長。

”陽光普照的懸崖邊陷入一片死寂,讓人寒毛直豎。我沒話找話地說:“這麽說電話修好了?”

“哦,太好了,”亨利·梅利維爾吼道,“現在,我們也許能聽到些掐斷電話那小醜的消息了。跟我來,全都跟我來。”

費雷斯把手杖交還給他,然後我們一起走進大宅,穿過廚房和餐廳進入客廳。電話就放在收音機不遠處,上周六晚,四人曾一起坐在收音機邊聽過廣播劇《羅密歐與朱麗葉》。因為陽光目前直射大屋另一側,客廳裏光線陰暗。我們都坐下來——我差點說趴下來——之後,克拉夫拿起聽筒。

“是我,”他說,“請講。”電話裏的人好像開心地笑了。克拉夫那只獨眼轉向亨利·梅利維爾:“是的,是的,他現在就在這裏,坐在我旁邊。”

亨利·梅利維爾猛地坐起來,問道:“電話那頭是誰?”

“馬斯特斯總探長,”克拉夫用手捂住話筒說,“你想跟他說什麽嗎?”

“是的。告訴這只賍狗,我希望他嗆死。”

“亨利爵士向你致以最誠摯的祝福,總探長……你說什麽?是的,我當然清醒著呢!……是的,他腳指頭好多了……這個,不,不。我不敢說他過得愉快。”

“過得愉快?”亨利·梅利維爾說,“接連兩天我都差點送了命,他們居然還問我是不是過得愉快。我說,把話筒給我,讓我跟這個該死的笨蛋說兩句。”

克拉夫再次用手遮住話筒說:“你現在火氣太大,而且——你要說的他們都明白了。”

電話中的人說個不停,我們一個字也聽不清。沒人說話。費雷斯靠在鋪滿軟墊的椅子上,顏料痕跡斑駁的法蘭絨長褲包裹下的雙腿交叉著,雙手深深插進灰毛衣口袋裏。他襯衣領口開著,可以看到喉結上下移動。他注視著壁爐上方麗塔的畫像,眼神中有一種憐憫,甚至抱歉的神情。然後他閉上了雙眼。

克拉夫警長變得和他那只玻璃眼珠一樣沒有表情。他邊聽電話,邊用手從內袋中摸出筆記本和鉛筆。他把筆記本放在電話桌上,飛快地記錄起來。終於他深吸一口氣,說了聲多謝,然後掛上了電話。當他轉過身時,臉上的神色更加陰森可怖。

“好吧,先生,”他再次深吸一口氣,說,“看起來你是對的。”

“我當然是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