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4頁)

這道門此刻敞開著,光線流瀉進來;另外有一道低矮的拱門,沿著裏頭一段螺旋狀石階即可通向塔樓內部。

“不知是誰老喜歡把這扇門打開,”柯林咕噥著說。“門外也有一道掛鎖。你相信嗎?任何人只要有備份鑰匙都可以……

“聽我說,小子,那位老姑娘顯然知道一些內情。老天!她腦筋清楚得很,你親眼看見的。她確實知道一些內情,嘴巴卻閉得死緊,也不管這裏頭關系著35000鎊的巨額保險金。”

“她為什麽不告訴警方呢?”

柯林哼了一聲。

“警方?老弟,她連死因調查官都不理會了,更何況是警察?她很久以前曾經和警方鬧得不愉快,好像是為了一只母牛還是什麽,從此她就認定所有警察都是強盜惡棍。我猜這大概也是她要找報社的原因吧。”

柯林從口袋摸出一支石南煙鬥和一只油布袋來。他在煙鬥裏填滿煙草然後把它點燃。火柴光照亮他那蓬亂的胡髭,盯著燃燒煙草的眼睛變成了鬥雞眼。

“至於我……倒是無所謂。我是識途老馬。我有一些債務,安格斯也知道,不過我總是有辦法解決的,至少我是這麽希望。可是愛爾絲芭!老天,她根本身無分文!”

“這筆錢會怎麽分配?”

“你是說,假設拿得到的話?”

“是的。”

“很簡單。一半歸我,一半歸愛爾絲芭。”

“她是以合法妻子的身份取得的?”

“噓!”柯林悄聲說,迅速環顧了下四周,捏著熄滅的火柴棒在他面前揮舞。“就當我說溜了嘴。她說什麽也不會爭取正名為他的合法妻子,這點你可以拿你的靴子來跟我打賭。要知道,那老姑娘愛面子幾乎到了變態的地步。”

“多少看得出來吧,我想。”

“這30年來她頂多只肯承認她是他的‘親戚’,就連安格斯這樣口無遮攔的家夥都從來沒敢在公開場合泄漏一個字。不行就是不行,這筆錢可說是一筆遺贈,我們不該拿。”

他把焦黑的火柴棒甩掉,挺起胸膛,朝石階點了點頭。

“好啦,走吧!如果你想上去的話。總共有5層樓高,104級石階。走吧,當心別撞上了頭。”

亞倫已經好奇到無暇去在意階梯數有多少。

就如同一般螺旋階梯,這段石階像是永遠爬不完似的。沿著樓梯間西側——也就是背對著湖的那一側——的墻面,開著許多偌大的窗戶。盡管有柯林的煙草熏著,裏頭依然彌漫著股類似馬廄的潮黴氣味。

借著即將消逝的天光,他們一路摸索著朝外的那面墻,踏著凹凸不平的石階,艱難地往上爬。

“你哥哥該不會每天都睡在塔頂吧?”亞倫問。

“沒錯,就是這樣,數年如一日。他喜歡在窗口欣賞湖面的景色,覺得上頭的空氣比較新鮮,不過這都只是我的觀察。老天!我不行了!”

“其他房間有人睡嗎?”

“沒有,只是用來堆放雜物。都是些安格斯發明的不切實際、迅速致富的計劃書。”

柯林臨窗停下腳步喘氣,亞倫望著窗外那輪幽靈般飄懸在樹林間的殘缺紅日,感覺似乎不可能爬升到這高度,然而此刻他們所見的視野卻極為驚人。

往西邊眺望,在他們眼底浮現的是那條通往英維勒瑞的主要街道。沿著席拉山谷再過去一點的一個岔口分布著許多堆滿頹倒枯朽木材的畸零地,阿雷山谷也在這裏上升為低緩山丘,之後延伸向達馬利。那是多年前襲擊阿吉爾郡的一場暴風雨造成的,柯林說。如今那裏徒留一片死寂和枯凋的樹木。

往南邊,在大片尖聳的松林間坐落著阿吉爾大城堡,它的四座高塔每當下雨便會變換顏色。再過去是一度為法院的莊園宅所,被控犯下亞賓謀殺案(譯注:發生於18世紀中的著名懸案),亞倫·布雷克·斯圖亞特的監護人詹姆斯·斯圖亞特就是在那裏接受審判的。這片大地是如此豐盈,吞吐著眾多人名、歌聲、傳說和迷信——

“坎貝爾醫生,”亞倫悄聲說。“老先生到底是怎麽死的?”

柯林的煙鬥竄出一絲火花。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絕不會自殺。安格斯自殺?簡直荒謬!”

煙鬥竄出了更多火花。

“我並不想看見埃列克·法柏斯被吊死,”他發牢騷似地補充。“可是他被吊死也是活該。埃列克對安格斯向來恨之入骨。”

“這個埃列克·法柏斯究竟是什麽人?”

“噢,只是個外地來的家夥,後來定居下來,酒喝多了,以為自己也是發明家。勉強算是吧。他和安格斯合作發明了幾樣東西,結果落得和一般事業夥伴同樣的結局:鬧翻了。他說安格斯詐騙他。也許真是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