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可是我聽說——”亞倫正要開口。

“你聽說這老吝嗇鬼很有錢?沒錯!所有人都這麽以為。可是,還是同樣老掉牙的故事。”柯林接著說了十分詭譎神秘而又耐人尋味的話。“冰淇淋!”他說。“曳引機!德瑞克的黃金!人們竟然相信一個吝嗇的老家夥,會放棄變得更有錢的機會而變成個凱子。

“倒不是說安格斯真是個吝嗇鬼。他是個混球,不過是那種好的混球,你知道我的意思。我需要幫助的時候他會幫我,也會幫我們的幺弟。只要你遇到麻煩的時候懂得上哪裏找金主就沒問題。

“好啦,我們幹站在這裏做什麽?快進屋裏去!你——你的行李箱呢?”

剛才一直在找機會表現犀利口才的史汪,決定把之前的事當燙手山芋暫時擱置。

“多謝關心,我並不打算在這裏過夜,”史汪回答並轉身對司機說,“你可以等我嗎?”

“好啊,我等你。”

“去安置一下行李吧,”柯林大聲說。“喂——你——約翰,到廚房去讓他們拿半品脫酒給你喝,安格斯有最好的威士忌。你們,跟我來。”

他們跟著柯林走向拱形走廊,留下一個不斷激動喊著他的名字不叫約翰的男人。似乎有心事的史汪碰了一下柯林的手臂。

“我知道這不關我的事,”他說。“不過,你確定這樣做沒問題嗎?”

“這樣做沒問題?什麽沒問題?”

“呃,”史汪把那頂灰色軟帽推向後腦勺。“當然了,我的確聽人家說過蘇格蘭人酒量好,不過這實在太讓人吃驚了。一次喝半品脫威士忌是你們這裏的習慣嗎?等一下他開車會醉得看不見路了,不會嗎?”

“你這無禮的薩克遜小子,半品脫指的是一點威士忌的意思。你們兩個!”柯林追上凱薩琳和亞倫的腳步,催促著他們說。“你們也得吃點東西保持體力才行。”

他帶領他們進入的那條走廊相當寬敞,只是有股潮黴味和老舊石塊的氣味,在半昏暗中幾乎什麽都看不見。接著柯林打開左手側的一扇門。

“你們兩個在這裏等著,”他命令說。“史汪,臭小子,你跟我來,我要把愛爾絲芭挖出來。愛爾絲芭!愛爾絲芭!你跑到哪兒去了,愛爾絲芭?對了,如果你們聽見後面房間有聲音,別在意,那只是法律代理人鄧肯還有力士保險公司的華特·查普曼在爭吵。”

於是亞倫和凱薩琳兩人留在這間狹長、屋頂十分低矮、彌漫著淡淡潮濕油氈布氣味的房間裏。爐架裏生了堆柴火抵禦寒冷的夜氣。借著火光,以及面對湖的那兩扇窗口投射進來的微弱光線,他們看見這裏頭擺著馬毛呢家具,墻上掛著許多巨大的、裝著鍍金寬邊相框的照片,以及已經褪色的紅地毯。

邊桌上擱著一本大型家族聖經,一幀罩著黑紗的照片立在鋪著紅色流蘇布塊的壁爐架上。照片裏的男人長相酷似柯林,盡管他一頭白發,沒留胡須,無疑的他就是安格斯。

房裏沒有時鐘的滴答聲,他們說話時不自覺地壓低嗓門。

“亞倫·坎貝爾,”凱薩琳細聲說,臉紅得跟果子餡餅似的。“你這畜生!”

“怎麽?”

“老天,難道你還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看我們的嗎?還有那討人厭的《泛光日報》,他們盡喜歡扒些醜事。難道你不在乎?”

亞倫想了想。

“老實說,”他的回答把自己也嚇一跳。“我不在乎。我只遺憾那不是真的。”

凱薩琳愣了一下,一手擱在放著家族聖經的邊桌上借此支撐著身體。他注意到她的臉頰又添幾分緋紅。

“坎貝爾博士!你到底中了什麽邪?”

“我也不知道,”他爽快地承認。“不知道是不是蘇格蘭這片土地帶給人的影響——”

“但願不是!”

“不過我真的很想拿把大刀四處砍伐一番。我的心好久不曾像這樣激動了,我喜歡這感覺。對了,可曾有人對你說,你是個非常迷人的姑娘?”

“姑娘?你叫我姑娘?”

“這不過是17世紀的普通稱謂罷了。”

“但是,再怎麽也比不上你那可愛的克利夫蘭女公爵吧,”凱薩琳說。

“據我所知,”亞倫揚起一邊眉毛端詳著她,“些微比例的缺憾更能激發魯本斯(譯注:巴洛克時期法蘭德斯畫家,擅畫豐腴女體)的熱情。”

“噓!”

窗戶對面的那道墻上有一扇半開的房門,那後面的房間突然傳出兩個人的聲音,似乎是在一陣長長的沉默過後突然又開始交談。其中一人的聲音較為凝重老邁,另一個則輕快響亮得多。兩人正在互相道歉,較年輕的那人繼續說:

“親愛的鄧肯先生,”那聲音說。“你似乎對我的參與很不以為然的樣子。我只不過是力士保險公司的代表,我的職責是前來調查這件理賠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