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鏡子上的印痕(第4/5頁)

“哈啰!”他的聲音猶如雞叫。“是誰?喂!是誰站在那邊?”

我打開手電筒,解釋來意。他站在我前方不遠處,貌似一只生氣而豎起羽毛的公火雞,腦袋略微歪向一側,小小的黑眼珠像一片小玻璃閃現光芒,神情完全難以捉摸。我辯解的時候,那只眼珠骨碌碌地轉來轉去。我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他正準備有所行動。

“哦?”他挺起胸膛,口袋裏的銅板叮當響。“海德雷是嗎?噢,對了,有的,老赫跟我提過。哎呀,你大可不必這樣偷偷摸摸地進來,”他放松戒備,不再昂頭挺胸,並且愉快地笑呵呵說道。“而且還到處閑蕩!哦,你還對我的妙妙鏡感興趣呀?好啊,咱們就來看個仔細!”

老韋德一躍而起,動作之快根本讓我無暇反應。我還來不及抓他手臂將他推開,他就已經越過我身邊,伸出衣袖擦拭鏡子。這時候傷害已成定局而無法挽回。鏡面上的指紋消失了。

此刻,地窖裏鴉雀無聲。然後他憤慨地呵呵大笑:

“喂,你這是在幹什麽?”他問道。“你在動什麽歪腦筋——”

菲爾,你應該知道我這個人非常冷靜沉著。我設法管好自己的工作,況且我認為只有弱者才會出言恐嚇。但是他那愚蠢嘶啞的笑聲,聽起來就像一桶冷水潑在我臉上,而且還是一桶臟水。在這個案子中,這不是我最後一次有這種感覺,換句話說,還會有下一次。

“你知道你幹了什麽好事?”我說語的語調,連我自己聽起來都覺得奇怪。

“好事?什麽好事?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那張臉是什麽表情?”

“你給我上樓去!”我說道,這一次口氣緩和了些。

“哦?”韋德說道,他把頭歪向一邊,雙手放在臀上。“這是幹什麽來著?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我的地盤上對我頤指氣使!”

“你們給我滾出這個地方,”我說道,“馬上就給我滾出去。我盡我所能地在幫你的家人解決困難。不管你是傑佛瑞·韋德還是韃靼可汗,我根本都不放在眼裏;但我對天發誓,如果你不上樓的話,監獄就是你接下來的去處。你要選擇哪一個?”

他當然是一副要過來剝我皮的兇樣,但僵持了一下終究還是上樓去了。一旁的伊林渥斯可沒幫上忙打圓場,他和氣熱心地一直追問是不是哪裏發生誤會了。等他們倆離去之後,我在地窖來回踱步了好幾趟,試圖把事情全盤想清楚。人體內一定有台內燃機之類的東西,明明是熱得快要發瘋,偏偏還得控制講話的音量——總之,這麽努力不發作脾氣,卻沒換來好下場。那個一輩子從未對人屈服讓步的長胡子暴君,就站在階梯上出言嘲笑我,而且還說會運用他的人脈讓我死得很難看。

最好的對策,即是安安靜靜地幹我的活,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未被破壞的證據。我發現白石灰墻上也有臟點,但分辨不出來是否為指紋。它看起來相當含糊不清。幾分鐘後卡魯瑟到達這裏時,我仍在尋尋覓覓當中。

“您完全說對了,長官,”他跟我說。“我剛從攝政親王巷過來。關於您要我問的事情,您說對了。”

我指示他幾件事,其中一件是留守此地,直到蘇格蘭警場的貝茲和普萊斯頓——我打算撥電話叫他們倆過來挖煤——以及指紋鑒識組的人員到達。隨即我就走人了。當我走上一樓大廳的時候,何姆斯正站在二樓的開放式陳列空間。巨大的黑色旅行馬車的頂篷上方不遠處設有大理石欄杆,他的雙臂就搭在那上面。他戴著眼鏡,紋絲不動地站著,在青白色光線的照耀下,他有點兒像是小一號的青年伊林渥斯。不過,盡管他有禮貌地頷首示意,我心中仍納悶著這是偶發事件呢,還是他去通風報信請老韋德下地窖瞧瞧。那間博物館裏頭還有很多事要調查清楚,不過我得先去見一見蜜麗安·韋德。

吸了幾口戶外的潮濕空氣,感覺上涼快多了。我從聖詹姆斯街的電話亭去電蘇格蘭警場,把事情交代好之後,我開著警車在下午的擁擠車潮中穿梭而出,來到了海德公園。從外觀上來看,和其他豎立街頭的暗褐色石屋相較之下,傑佛瑞·韋德的府邸一點也不浮華虛榮;除了規模較大之外,根本沒啥兩樣。

然而,那裏頭可就講究排場了。在這種事情上面我可不是專家,我對自己位於克羅伊登東區的六房公寓,還有庭院和其他設施,可以說是滿意的不得了;不過我也知道,若從警察工作的角度來看,當一個管家確實有管家模樣時,就算走進上流社會的情境喜劇中,他的一舉一動還是會像一位管家。但韋德家的管家可是讓我見了意志消沉。他領著我穿過一條拴了許多駿馬的寬敞回廊,接著走進一個裝潢擺設被他們稱之為有文藝復興風格的小房間。然後他從容不迫地取走我的名片,去請示韋德小姐是否願意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