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十年前泰倫斯·馬歇爾的名字經常在美國的報紙上出現。他是個集大學優等生榮譽會員、羅德獎學金得主、全美足球員身份於一身的怪傑。全國到處可見年輕的他發表各種評論,這一點最讓現在已經三十好幾、成熟又穩重的他感到痛苦。

後來他拿了獎學金去牛津大學念書,特寫記者又找到另一個值得上報的奇人異事,馬歇爾眩目的公眾生涯告一段落。但他因緣際會認識一個人,從此開啟了他真正的事業。在一場橄欖球賽中,有個年輕人坐在他旁邊,親切地對他這個一頭霧水的美國人解釋英式橄欖球的特點,那個人碰巧是倫敦警察總部蘇格蘭警場某位助理局長的兒子。馬歇爾因此大開眼界,接觸到執法與警探的世界。

回到洛杉磯後。他拒絕了一些教職及職業體育選手的合約。他在洛杉磯警局從基層的巡警開始做起,他的仕途雖算不上特別,倒也還算順遂。前面提到的那件標本師謀殺案算得上是他接辦的重要案件之一;但他對其他較不重要的例行工作也不馬虎。如今他是刑事組副隊長,地檢處十分喜歡他。

認為他是警局裏唯一能讓案子在法庭上無懈可擊被結案的警探。

這時泰倫斯·馬歇爾正站在哈裏根家的客廳裏。著手進行這件可能是他刑警生涯中的第一樁大案子。他是個惹人注目的家夥:身高六呎二吋,體重一百九十磅,長相看起來正直嚴肅,發絲已稍微泛白。

“德雷克警官,”他說,“剛才開著巡邏車過來時,已初步偵訊過你們,但我還是想趁著法醫完成報告前再和各位談談。首先,我們先來討論時間問題。你們每個人最後看到沃爾夫·哈裏根的時間是什麽時候?”

一陣靜默後,康嘉開了口。聽得出來她強作鎮靜並想幫忙,但她控制不住悲傷,因而聲音抖動得像個正在變聲的男孩一樣可笑。

“我傍晚去過書房。當時鄧肯先生在場,然後我找他出去和我打槌球。”

“幾點的事?”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想大概是五點吧。”

“鄧肯先生?”

“根據我的推算,差不多就是那個時間。”

“這樣啊。那麽有誰在五點以後見過哈裏根?”

“我不敢說,”約瑟夫開口說,“我見過我可憐的弟弟,但是……”

“嗯?”

“我和他說過話。我當時敲了門,但他在房內大喊,說他正在忙並叫我走開。”

“這是幾點的事?”

“快六點的時候。我記得我想起離晚餐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所以我就到草地上和兩位年輕人打槌球。”

“那是幾點的事,鄧肯先生?”

麥特正在思索。

“副隊長。我記得當時的情形大概是這個樣子。當我——當我透過那扇法式落地窗往裏面瞧時,我看了一下時間。當時才六點十五分……也就是說。我們兩分鐘前看到了黃衣人。我想哈裏根小姐在十分鐘前進了屋子,而哈裏根先生——也就是約瑟夫·哈裏根先生——在五分鐘前到草地上來找我們。”

康嘉和約瑟夫點頭表示贊同。

“好,”馬歇爾說,“那麽大約在五點五十五分,哈裏根先生對他的哥哥大喊大叫。六點十三分。鄧肯和約瑟夫·哈裏根看見一名男子出現在他的書房,兩人並設法進入書房。六點十五分。鄧肯看見屍體。有誰能填補這段空档嗎?”

一片沉默。

“那好。你們將會了解,不論案情看起來多麽簡單明朗,我仍然必須進行例行調查,我要求各位一一報告他在這二十分鐘內的行蹤。哈裏根小姐?”

艾倫姑姑默默順從。哭泣加上感冒。讓她的雙眼分外紅腫。

“我想想看。我六點剛過,便到禮拜堂去,修女們和我一直在討論孤兒院擴建計劃,而我想私底下禱告感謝這項計劃能夠成功。我一直在那裏待到——待到約瑟夫和鄧肯先生進來。”

“六點之前呢?”

“我和修女們待在我樓上的客廳。”

“各位修女同意她說的時間嗎?”

開口說話的是烏秀拉修女。麥特想起他從未聽過菲莉希塔絲修女開口說過一句話。

“我無法發誓,副隊長,但是,差不多就是那個時間。”

“那麽六點以後您在哪裏?”

“哈裏根小姐十分親切地請我們在離開前喝葡萄酒、吃水果蛋糕。她按鈴叫管家將食物端上客廳來。聽到騷動時。我們還在樓上,然後我們便下樓去。”

馬歇爾對著亞瑟問:

“我們已經聽過鄧肯和哈裏根的說辭。您呢,哈裏根先生?”

亞瑟正歪坐在椅子上,比起這場悲劇,他似乎更關心自己敢不敢在這個時候抽煙。

“我當時待在我的房間裏。”他喃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