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對運輸隊在回程中遭遊擊隊偷襲、彈藥糧食全被燒光一事,三宅少尉非常憤怒。

三宅少尉目光銳利地看著入江,說道:

“聽士兵說,為了等你那什麽研究,所以從丹嶽出發的時間延後了……”

那口氣簡直就像在責備途中遭遇埋伏全是入江的錯。

手腕纏著繃帶的長谷川上等兵從旁說道:

“不,軍火糧食交接後,入江先生立刻和部隊一起出發了。剛才的話是誰說的?”

像是對三宅少尉不服,提出了辯解。

“為了他或多或少也是晚了吧”

“不,一分鐘也沒有延遲。”

長谷川上等兵斬釘截鐵地說。

三宅少尉沒有掩飾不愉快的表情,他想的是如何把責任轉嫁給別人。

入江後來在另一個房間向長谷川上等兵道謝。

“沒什麽,”長谷川上等兵笑著說,“是事實嘛,被遊擊隊攻擊又不是誰的責任。早出發晚出發,對方還不是等在那裏?小隊長的話也太奇怪了,怎麽啦,莫非腦袋瓜進水了不成。

長谷川上等兵在批評小隊長時,故意露出詼諧的表情,講笑話似的有意把話題岔開。

為了治療左腕的槍傷,他將被送到上海的陸軍醫院。之所以如此鄭重其事,好像是三宅少尉向上層報告說,軍火糧食並非輕易就被燒光,軍隊也曾奮力應戰。但是,長谷川毫不以為然地嘀咕道:

“為了這麽一點小傷被送到上海醫院,很沒面子的。”

回五峰尾李東功的家之前,理應向三宅少尉打招呼。不過,入江沒那種心情。

不打招呼就走,也沒什麽吧。

他在小隊長的門前徘徊著。

這時,傳來三宅少尉的叱罵聲:

“你大老遠從南京來是為啥的?有遊擊隊的奸細,你竟沒揪出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後來的話就聽不清楚了,但聽得出來是中國話,似乎是翻譯在向不知什麽人傳達三宅少尉的話。

入江沒和三宅少尉見面就走了。

長谷川上等兵被送到上海後,暫時不能見面,更應該跟他打招呼才對。這麽想著,入江又走到他那兒辭別,站著說了一會兒話後,入江走出軍營。

沿著被當做軍營的大宅第的墻邊走,不經意瞥見一個男人,一面張望著四周,一面從後門鉆出來。入江站在建築物的陰影中,對方沒注意到。

那個弓著背、快步離去的狐狸臉男子是謝世育。

李東功說過那男人出賣情報給日本軍,看來並非毫無根據。

因回到李家時間已晚,也吃過晚飯,入江直接回自己的房間。

不一會兒,傳來敲門聲。打開房門,是映翔。她沒關門就進到房間,表情認真地看著入江的臉,說道:

“入江先生,你受驚了。”

遭遇遊擊隊的事她已知道了,這並不稀奇。日本鄉下也一樣,在這種地方,哪怕是鄰村誰家牛生病了,馬上就會傳得人盡皆知。

“嗯……不過,上帝保佑,還好沒事。”

入江知道她和遊擊隊有接觸,特別小心地回答。

“聽說遊擊隊員死了一個。”

“是的……”

回答後,入江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這事,我要向入江先生致謝。”

“致謝?”

入江盯著映翔的臉,暗自慶幸房間很暗。雖然天色已黑,但房裏卻沒有點燈,因為燈油漲價了。

當時,地方上的物價全面上揚。日軍為清鄉工作設立封鎖線以後,這裏的物資就更仰賴非占領區了。輸送不易和物資不足使物價高漲。日常生活品當中,像鹽這種占領區幾乎不生產的東西,簡直就是瘋狂地暴漲,老百姓的生活極端困苦。

盡管李東功的家境富有,但入江還是有所顧慮。

微暗的房間裏,映翔的眼睛發亮,她低聲說道:

“那個遊擊隊員戰死,屍體留在日本軍那裏。彈藥被燒得精光,日本軍一定氣死了。屍體將受到什麽樣的報復,說不定會被碎屍萬段,大家擔心得要命呢!”

“沒那回事,那個遊擊隊員……”

入江正想說明,映翔阻止了他的話。

“我知道。日本軍圍著他的屍體正想采取什麽行動時,是入江先生把他抱起來的!”

“咦,你怎麽會……”

“正擔心的遊擊隊員,從山上用望遠鏡看到了。說有個沒穿軍裝的人,那當然是入江先生吧。一定是那人安撫了日本兵,抱起屍體的頭,其他士兵擡起腳,放進戰壕裏,而且是很小心的,對不?然後,入江先生和其他幾個士兵都為死者默禱……”